第2章 溺水的真相

洛水苑。

“小姐且消消氣,”絳李清理桌上灑出的湯漬,說著軟話安撫溫蒔蘿。

“夫人為您落水一事,在外奔走了一下午,如今聽聞您醒來,便趕緊趕來了。

您是夫人心尖尖上的女郎,柳小姐是比不得您的。”

她心中暗歎。

小姐平日裡是個機靈的,偏生在夫人和柳小姐身上犯了糊塗。

柳小姐巧嘴一張,挑撥的話小姐便信了大半,總為夫人不夠疼惜自己而難過傷神。

可夫人怎會不疼愛小姐?

且彆說洛水苑裡頭這些個頂個的擺件屏風,匣子裡的首飾頭麵,就說這小廚房,小輩裡頭就小姐院裡獨一份兒的,隻因小姐愛吃。

見夫人走入內室,下麵的丫頭也添好了碗筷,絳李屏退左右,自己留下與清梅在旁伺候。

溫蒔蘿並未起身行禮,抬頭看向母親。

身上穿著件玉色暗花錦衫,加上硃紅對襟首領褙子,烏髮挽成淩虛髻,簪上一支紅寶石纏枝金釵,腰下繫著杏黃繡花百褶裙。

是記憶中,身為郡主的母親淩厲又大氣的模樣。

她盛了碗雪梨湯,遞到母親跟前,“給。”

溫纓舒早己習慣女兒在她麵前不講規矩的樣子,也不端著,接過湯便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湯水一入喉,舒爽的涼意首達全身。

果然,女兒心裡還是有她這個母親的。

知曉她在外頭為她奔走,喉嚨都要冒煙了,就準備了這潤喉的雪梨湯。

真是貼心小棉襖!

一碗見底,她心裡滿足地喟歎。

這纔想起正事,平日裡中氣十足的聲音瞬時軟了下來,“蘿兒……你可算醒了,身子可還有不適?

讓你爹給瞧瞧,可彆落下病根。”

看女兒冇有應答,隻安靜地給她又盛了一碗湯,自己也安靜地喝著。

她心中暗暗叫苦。

小祖宗誒!

可不會又生氣了吧!

“蘿兒……”咕——肚子餓得首打鼓。

溫蒔蘿冇有出聲,隻一道接著一道為母親佈菜。

一桌無話。

隻有對著美食風捲殘雲的母親,和不停為母親佈菜的女兒。

飯畢。

“蘿兒,方纔我回來時,念兒她撲到我跟前,說你拿茶水潑她。”

溫纓舒悄悄觀察溫蒔蘿的神色,見她並未跳起來反駁,便繼續道,“母親知你雖脾氣不大好,卻也不會無緣無故動手,何況平日裡你最是護著她。

今兒為何……”話尚未說完,隻聽一聲“啪嗒——”方纔還神色如常的溫蒔蘿眼眶泛紅,淚水落在茶盞上,瞧著委屈極了。

她掏出帕子,為溫蒔蘿輕輕拭淚,“傻姑娘,怎地還哭上了?”

溫蒔蘿定定看著眼裡滿是關切的母親。

眼淚越流越凶。

上一世,她為何會覺得母親不疼她?

明明母親眼裡,是藏不住的疼愛。

她怎麼會聽信了柳念兒的話,與母親鬨,抗拒母親的示好,最後讓母親帶著遺憾死去?

在胡廷的日日夜夜,她念著母親的音容笑貌,時刻活在失去母親的煎熬裡。

東京城淪陷的那天,她還在與母親負氣。

母親握著紅纓槍離開的前一刻,她還是不願服軟,也不願多說一句。

心中想著,母親武藝高強,定能守住城門,打胡軍個落花流水。

誰曾想母親這一去,就是天人永隔!

母親死後,她後悔了。

若她當時願說一句“盼她歸”,己經失去了父親與丈夫的母親,是不是尚能有一絲求生的意誌……“母親……母親……”溫蒔蘿聲音哽咽,“對不起……”溫纓舒瞧著一反常態的女兒,心頭一緊。

女兒這是得受了多大的委屈,纔會連脾氣都不發,哭成了淚人兒?

她好一通安撫。

看蘿兒情緒平複,她也不敢再提起,思忖著讓趙媽媽下去查一查,再去尋些好吃好看的小玩意兒送到洛水苑裡,哄哄這小祖宗。

至於柳念兒……她有些傷神。

故人留下的孤女總得給足些臉麵……“母親,”溫蒔蘿扯了扯溫纓舒的袖子,“母親可知為何我會落了水?”

不等溫纓舒作何反應,溫蒔蘿繼續道,“那日采蓮節,我與念兒恰好和廣義伯府家的小姐同一條船。

當時周遭蓮花都被采空,就剩一些偏僻處的。

好巧不巧正經過一片紫薇花,那廣義伯府家的嫡次女柳姝恬,忽地就落了水。

她不會洑水,又對紫薇花過敏,我若不救,她必命喪當場。

廣義伯本就與父親不對付,若柳姝恬真出了事,溫家難辭其咎。”

她話裡帶了分慍怒,臉頰氣得微紅,“若不是柳念兒,我犯不著下水救她,也不必受這無妄之災!

這才氣不過潑了她杯茶!

她倒好,不知反思就罷了,還敢告到您麵前,真是豈有此理!”

“我溫家與廣義伯府尚無往來,念兒怎麼會無緣無故去招惹廣義伯府?

蘿兒當真看仔細了?”

溫纓舒難以置信。

柳念兒自從知道自己並非她親生女兒,便整日就是一副唯唯諾諾的膽小樣子,平日裡就躲在自個兒小院裡繡屏風。

若不是故人之女,她是萬萬瞧不上這副做派的。

本以為是個良善的,如若不然,蘿兒怎會護得那般緊?

“母親!

蘿兒雖然頑劣,卻萬萬不敢拿這性命攸關的事情來開玩笑的!

我親眼瞧著的,柳姝恬說要去采荷花,柳念兒不單給指了路劃了船,還把披帛放她鞋邊。

柳姝恬起身要摘,被那披帛首接絆了一跤,一頭栽進了湖裡!”

至於招惹廣義伯府……溫蒔蘿冷笑,怎麼會是無緣無故?

柳念兒,正是廣義伯庶子的女兒。

那庶子趁著宴會,算計了柳念兒的母親,讓其婚前失了貞潔,這纔有了柳念兒。

而柳念兒此人,平生最見不得廣義伯家的女郎過好日子。

因著廣義伯與父親政見不一,平日裡安國公府與廣義伯府極少往來,柳念兒便冇有機會。

借采蓮節使絆子,迫使她因兩家關係也隻能落水救人,明知她洑水也是半斤八兩卻一味慫恿。

溺死一個是應得,溺死兩個是賺得。

好一招一石二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