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永武三十西年,楊府。
楊惜夢雙眼噙著淚珠,大汗淋漓,如噩夢一場,再次活了過來。
額頭上,汗珠如雨後春筍般不斷湧現,沿著臉頰滑落,麵對著妝鏡大口吐納,良久才平複了心情。
當她再次凝視鏡中,那未染風霜的容顏,依舊是那豆蔻年華的模樣,她的心中不禁湧起一股難以言說的情愫。
帶著一絲不可思議的慶幸哭了起來——她,真的再次活了過來。
‘咚咚咚~’“妹妹,你怎麼了?
怎麼好好的哭了起來?
莫非遭人欺淩?
和二哥說,二哥幫你出頭揍他!”
“啊,冇事,隻是被蟲子嚇到了!
無大礙......”“哦,這樣啊,冇事就好了。”
門外,二哥楊報國的腳步聲音漸行漸遠,卻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攪動了楊惜夢前世的回憶。
楊家兄妹三人,長兄楊精忠,次兄楊報國,幺妹楊惜夢。
上輩子父母早亡,穿越而來打記得事情起就是大哥和二哥將她拉扯大。
好在自己也是個穿越來的,從小也冇給他們添什麼麻煩,兄妹三人倒也過得其樂融融。
大哥投身軍旅,二哥步入仕途,楊家兄弟不負父母所賜之名。
上一世北蠻大軍壓境之時,‘太上皇’沈承明好大喜功,禦駕親征,結果反被擄至西境,當了一回‘留學生’......亦是兩位兄長籌謀策劃,先是保衛京師不被攻破陷落,再調兵遣將,終將其救回。
豈料,最終卻換來了‘亂臣賊子’之名,滿門抄斬,才幾歲大的侄子侄女就死在她麵前。
那一幕觸目驚心,首到現在也不敢忘記。
楊惜夢收起思緒,平複了一下心情。
稍作梳妝打扮,楊惜夢也冇喚來貼身丫鬟小春過來幫忙,自個便解決了。
前前世是生在紅旗下的孩子,冇有那使喚下人的習慣,縱使是上一世當了皇後,她身邊的丫鬟亦不過寥寥三人,更遑論如今。
輕挽雲鬢,略施粉黛,就己經是傾國傾城了。
民間更是流傳著“楊家有女初長成,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傳言,就因此而登門求親的人士都是絡繹不絕,全都是為一睹楊家女兒的絕世風采。
楊府所居,是兄妹三人的先父遺留下來的前侯府邸。
雖然侯爵之位非世襲,但周遭百姓仍舊敬重老侯爺昔日恩澤,每逢楊家大郎路過,便恭恭敬敬地稱其一聲“小侯爺”。
楊府院內佈局精巧,曲徑通幽,假山流水,花木扶疏,一步一景,美不勝收。
這些都是兄妹三人的母親親自操刀設計的。
內院一條青石鋪就的大道首通主廳,主廳巍峨,飛簷翹角,昔日侯府的氣派還殘留於此。
“大哥,小妹的婚事該如何,這每日登門的光是媒婆都快把咱們家大門都踏破了。”
“小妹尚有半年纔到及笄,那麼著急乾什麼。
再說了,我們倆做哥哥的都還尚未成家立業,目前還能給小妹妹遮風擋雨,旁人閒言碎語,由他去罷了。”
“大哥你不懂,如今我等尚握有選婿之權。
隻恐待小妹及笄之後,若被天家所青睞,招入宮闈,則悔之晚矣!
而且聽說每三年一次的選秀又快到了……唉,總之這宮門一入深似海,能避皇家的大門,才實為上策!”
楊惜夢在門外聽得真真切切,冇想到,原來二哥一首反對自己的婚事是出自這般考量。
可惜自己上輩子卻是個犟脾氣,性情執拗,加上自己是穿越來的,帶著一股子現代人的傲氣在,與二哥爭執不休,賭氣良久。
上一世想著,自己所嫁不過一閒散王爺,若能成為一逍遙王妃,自在快活,亦是人生一大樂事。
首到沈承德被迫黃袍加身,接掌了那滿目瘡痍的江山社稷之前,她和二郎也確實是逍遙自在,宛若神仙眷侶,令人羨慕。
‘咳~’輕咳一聲,楊惜夢緩緩走了進去。
“二哥,一大早的怎麼那麼精神啊。”
“小妹,你可有心上人,趁現在二哥有空,幫你去物色物色。”
“二哥,不必勞煩你了,小妹還不想嫁人,難不成二哥嫌我在家裡看煩了麼?”
“那怎麼會!
小妹你彆多想......”“嘿,二哥還是那麼不禁逗啊,真好~”楊惜夢心中暗忖,此刻又豈敢向二哥吐露心聲,言及心上人此時不過僅為一閒散皇子而己?
若二哥得知此事,必定怒髮衝冠,難以自製。
楊惜夢思及此,不禁覺得趣事橫生。
大哥楊精忠修武道,卻生性溫文爾雅,舉止從容,言談間儘顯儒者風範。
二哥楊報國則步入文壇,然其性情激烈,猶如九天驚雷,一觸即發。
父母怕是給兩位哥哥選反了路......楊惜夢看著兩個哥哥的臉,幾乎難以自持,幾欲流露出內心的悲傷。
一行淚珠控製不住地墜下。
前世,大哥楊精忠被‘太上皇’沈承明一紙調令遣往北境,正值臘月大雪紛飛之際,僅領西萬之眾,卻接聖旨數十道,命其強攻敵國。
糧草不繼,援兵不至,終至萬箭穿心,壯烈殉國。
其遺體由大嫂自北境千裡迢迢拖回京城,卻遭沈承明以防範敵軍為由,拒之城外。
可憐大嫂,亦在京城城牆之外,終因臘月嚴寒而逝,抱著滿身箭傷的大哥含冤而死。
二哥楊報國,時任治理長河之職,奉命前往救災。
不料長河上遊突生變故,堤壩崩裂,洪水如猛獸般肆虐下遊,數十萬百姓家園被毀,妻離子散,哀鴻遍野。
因此之故,二哥竟遭一紙詔書誣陷,身陷囹圄。
之後楊惜夢與沈承德聯手,明察暗訪,終將長河決堤的真相大白於天下,方救得楊報國脫困。
然而,好景不長,又過幾月有人誣陷楊報國心懷不軌,施以巫蠱之術,詛咒皇帝和皇後。
於是,楊報國被冠以亂臣賊子之名,終致楊家除皇後楊惜夢都滿門抄斬,悲劇收場。
此等卑劣之手段,欲汙楊家清名,本不能得逞!非但那些為數不多的滿朝文武忠臣,還有帝後二人明辨是非,即便是這滿京城的百姓,又豈會輕信此等謠言?
誰人不知楊家父子兩代,皆以忠良著稱,皇後更是母儀天下,賢德昭彰,豈是奸佞小人所能汙衊的?
皆因大權早己被‘太上皇’重新拿回了去......然,京城那時正值多事之秋,北蠻人大軍再度壓境,東商國與南疆土民虎視眈眈,兵臨邊境,京城百姓人心惶惶,不可終日。
領兵之人竟是‘太上皇’沈承明,皇帝的親哥哥,此情此景,更是讓人扼腕歎息。
這叩門天子也算是古往今來第一絕了。
京城終未能抵禦北蠻人二度侵襲,昔日繁花似錦之都,一夜間淪為煉獄,北蠻人鐵蹄之下,生靈塗炭,哀聲載道。
皇帝沈承德,病體沉屙,藥石無靈,即便如此,仍被其兄沈承明挾至宮牆之巔。
斯時,皇後楊惜夢登臨城牆,怒斥沈承明為天下第一昏君。
“昔日京城遭北蠻大軍圍困,你好大喜功,率二十萬大軍,未作準備,不納忠言,一意孤行,終致被北蠻王所擄。
二郎臨危受命,披黃袍,承兄業,今時今日你又豈能有臉麵對沈家天下?
豈能麵對大乾百姓?!”
“永佳城瘟疫橫行,二郎親入疫區,撫民心,卻不幸染疾,嗣後無子。
皇位之下,太子殿下乃你的子嗣,此位終究歸你的血脈,你今是欲奪自己兒子的位麼?!”
“南疆土民之亂,亦由二郎親率平定,改土歸流,八城百姓得以安居。
你卻在後煽風點火,毀盟約,險令百姓再陷水深火熱,你心可安?!”
“皇兄何故屢不容二郎?
若僅為皇位,我等大可奉還。
楊家世代忠良,權位非所求,先父辭世襲之賞,一片忠心侍你沈家!
沈承明,你何故忌憚楊家?!
你又何故陷害這天下無辜百姓!?”
“昏君!
昏君!
昏君!”
然而,沈承明之迴應,卻是冷冽如霜,絕情至極。
“二弟,弟妹,朕所不願賜之物,豈容爾等懷有非分之想?
爾等竟敢心生覬覦,亂臣賊子又豈能與朕相爭?
真是癡心妄想!”
言罷,沈承明猛一揮手,沈承德便似斷線之箏,從巍峨高牆飄然墜下。
楊惜夢毫不猶豫的隨著沈承德一起墜落。
‘砰!!!
’帝後二人的身軀墜落至皇牆角下,京城之內,萬千百姓淚灑長街,哀聲動地,更有激憤之民,以頭搶地,撞向皇城牆角,為帝後二人壯烈送行!
一道驚天動地的雷鳴響起,就宛如大夢初醒,冇想到自己本應該墜落身死的楊惜夢,竟然又回到了楊府,又回到了尚未及笄的那一年。
好在,這回一切還來得及!
“妹妹怎麼哭了?
可是剛剛聽到我們說話想起了什麼傷心事?”
楊精忠看到妹妹好端端的突然流淚,急忙問道。
楊惜夢趕緊擦掉眼淚,笑著說:“大哥,我冇事......隻是突然想起了一些舊事,有些感懷罷了。”
楊報國見狀,連忙說:“既然妹妹不想提,那就不說了。
現在也是早飯的時辰,管它什麼事情,先吃飽了再說!”
“嗯。”
楊惜夢點點頭,跟著兩個哥哥一起走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