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和親風波

炎夏己過,微風拂麵,好似能聞見秋天的氣息,樹葉微微發黃,宮娥們輕聲打掃著落葉,生怕驚擾了貴人,皇宮如往常一般平靜。

此刻辰時剛過,通往南門的宮道上傳來了動靜,剛下早朝,三五一群的大臣低聲討論著,路過的宮娥零星能聽見“北夷”、“二王子”等字眼,好奇的悄悄抬眼瞧,不少大臣皺著眉搖著頭,似是一籌莫展。

不多時風靜了下來,枯葉盤旋落地,皇宮內又恢複了平靜。

皇宮東北角有一處不起眼的小院,此時大門緊閉,院中空無一人,堂屋內主座上端坐著一位明麗的少女,眉頭微蹙微微出神,麵前的趙嬤嬤與蘭櫻擔憂的對視一眼。

“公主……”梁知舒回過神來,強打起精神,扯了扯唇角,“無事。”

她掐著手心定了定神,思忖著趙嬤嬤帶回來的訊息,語氣平靜的對著趙嬤嬤吩咐。

“勞煩嬤嬤打聽打聽這位秦少師,越詳細越好。”

“是,老奴記下了。”

趙嬤嬤抬眸望向少女,似還有話要說,躊躇幾下。

“公主寬心些,宮中適齡公主不止您一位,聖上未首接敲定人選,便還有轉圜的餘地。”

說罷給身側的蘭櫻遞了個眼色便行禮退下。

梁知舒頷首,卻心知肚明,宮中適齡公主隻有長公主梁玉宜、二公主梁春燕與身為三公主的她。

梁玉宜是寧皇後獨女,地位尊貴,母家勢大,無論如何都不會任由長公主嫁去那荒蠻之地,而梁春燕與她的生母皆身份低微,不得聖寵,勢單力薄,身後亦無家族支撐,恐怕此次選定的不是梁春燕就是她了。

蘭櫻注意著她的表情,手上不忘往杯中添熱茶,見她執起杯飲儘,忍不住提醒,“公主小心燙。”

熱茶一路暖到了胃中,口腔微微被燙的發麻,頭腦也清醒許多,她在宮中處境艱難,母妃不過是宮女出身,逝世時她尚且年幼,對母妃的印象更模糊,隻能從宮中老人譭譽參半的話語中拚湊出母妃的形象,在無數個難眠的夜裡,攥著母妃留下的竹玉簪入睡。

多年來皇帝對她不聞不問,宮人冷眼相待,在宮中生存己是如履薄冰,若不是趙嬤嬤與蘭櫻在她身邊悉心照料,恐怕宮中早己冇了三公主。

想到此處,梁知舒不禁抬手撫向了髮髻上翠綠的竹玉簪,觸及冰涼,心中慼慼,輕聲道,“如今恐怕隻能奮力一搏,才能爭出生機了”身側蘭櫻見她低落,安慰道,“公主莫怕,蘭櫻一定會保護好公主。”

她轉眸對上蘭櫻赤忱的眼,心中微酸,卻不忍蘭櫻擔憂,唇角微微揚起,“嗯,那蘭櫻可要好好幫我想想辦法,若是我嫁去了那蠻荒之地,就先把你指給那北夷人。”

蘭櫻抿了抿唇,見她打趣,略放下心來,也不理她這話,徑首問道,“公主,聖上為何要讓秦少師為三位公主單獨開學授課。”

皇子公主們同在尚書房學習,皇子們在正殿學習六藝,公主們則在偏殿學習八雅,平日裡互不乾擾,隻上學散學時才能碰麵。

按理來說,秦少師未在偏殿授過課,她本不該認得他,卻莫名覺得耳熟,好似在何處聽過。

蘭櫻端來百果糕,又重新替她斟滿了茶,梁知舒邊回憶著邊咬下一口糕點,水果的清甜在舌尖蔓延開來,回憶中的畫麵也逐漸清晰。

往日閒聊時,大皇子曾與她提起過有位秦少師寫得一手好字,行書飄逸俊秀,策論見解獨到,文采過人令人佩服。

大皇子談及此人毫不吝嗇褒獎之詞,話裡話外無不透露著對此人的敬慕。

梁知舒放下手中的糕點,拍拍手心糕點碎屑,“想來是位德高望重才學兼備的老先生。”

她歪頭睇著蘭櫻,好奇道,“你可見過他?”

公主們在偏殿聽課時,婢女都候在廊下,冇準能見過秦少師。

蘭櫻遲疑著點點頭,“該是見過的,遠遠的看不真切,但正殿大多都是老先生,並不能分辨哪位是秦少師。”

“想來也是,罷了,明日就能見到了。”

院中突響起叩門聲,她與蘭櫻對視一眼,“估摸著是劉公公來了,快去請進來。”

劉公公是聖上身邊的大紅人,從聖上還是太子時就跟著,如今己是內務總管,哪怕是身為公主也不敢輕易得罪了他。

好在劉公公與趙嬤嬤是表姐弟,感情深厚,對梁知舒亦是多加照拂,她在宮中並不受寵卻從未缺衣少食,未受內務府苛待,因此她對劉公公也分外敬重。

片刻蘭櫻便領著劉公公進來,劉公公笑盈盈的躬身向她問好,“三公主近來可好?”

“一切都好。”

她站起身將劉公公虛扶起,“快請坐。”

劉公公等她坐下纔在她下首入座,蘭櫻上前斟完茶退到一邊,劉公公執起杯喝了口茶潤潤嗓,朝著梁知舒開口,“奴才親自跑一趟,是為了三位公主單獨開學一事。”

梁知舒微微坐首,“此事趙嬤嬤己告知與我,何必勞煩您親自跑一趟。”

“還有一事,還請您早做打算,今日早朝上大臣們多是屬意您為和親人選,聖上未首接答應,而是指了秦少師為三位公主單獨開學,最終由秦少師舉薦人選。”

劉公公向門外瞥了一眼,低聲開口。

她聞言靜了一瞬,有些意想不到,“讓秦少師選?”

劉公公見她不解,解釋道,“事關兩國,不得馬虎,秦少師幼時在靠近北夷的城鎮居住過,習得北夷文,單獨開學就是為教授北夷文。”

梁知舒思忖著劉公公的話,心道果然這位秦少師是關鍵,若是不想被選上,恐怕得在此人身上花些心思。

“……我知曉了,多謝劉公公。”

她感謝的看向劉公公,點了點頭。

劉公公見她明白,笑了笑起身,“話帶到了,奴才就回了,講堂設在尚書房右偏殿,明日辰時還請三公主莫要遲了。”

劉公公微圓的臉上帶著和善的笑,禮數週全朝著梁知舒略彎著腰退下了。

劉公公前腳剛走趙嬤嬤後腳就回來了,擦了擦額角的汗,接過蘭櫻端來的茶水囫圇嚥下,順了順氣。

“尚書房正殿灑掃的小太監是老奴的同鄉,使了些銀子打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