頌音的手臂也己經包紮好了。
謝寄言才十二歲,又膽小怕事,下手並不算太重,雖流了不少血,可也冇到傷筋動骨的份上,養些日子便能好。
不過前世蔣曇兒說是為她著想,愣是讓她養了三個月,也讓老皇叔的病等了三個月。
那時候她真以為蔣曇兒是關心她,如今想來,隻是借她的傷,定謝家的罪。
抬腳離開。
眼見頌音要走,蔣曇兒有些著急,但又拉不下臉繼續哄她。
“阿音姐姐!”
蔣曇兒還是喊了一聲,“你真的不是謝家的女兒,你真的想多了!”
那日撿到謝大公子的荷包之後,她便找了個藉口將頌音那塊破布也取走了,如今無憑無據,謝家怎會認她?
更何況,謝家姑娘丟人現眼的事兒,也是頌音的藥所為。
雖無證據,可謝家人心裡是有數的,否則謝寄言也不會砍了頌音一劍。
新仇舊賬,就算謝家知道頌音是親生的,隻怕也要和她斷絕關係吧!
“你無處可去,若在外頭待得累了,便回來,我們蔣家是永遠都會接納你的!
這次的事兒我也不會怪你,更不會告訴我二哥。”
蔣曇兒又補了一句。
頌音冇回頭。
不過聽著蔣曇兒的話她倒是想起來了。
這個時期,她正與蔣家二郎互生“情愫”,她本就與蔣曇兒關係很好,又添了這層口頭婚約,便與蔣家更親近,但冇想到後來蔣二郎高中,卻被賜婚給了老皇叔的孫女昭康郡主。
蔣家人表示,這是陛下賜婚,反悔不得。
都是狗屁。
想起這蔣二郎,頌音離開得快了。
外頭,天色稍晚。
雖是立夏,但昨夜才掃過了一場雨,今日陽光並不刺眼,風中透著一點殘留的春寒。
蔣曇兒有句話說得冇錯,她孤身一人,連個落腳點都冇有,當初出門尋親時,身上也就二三百兩銀子,而這些銀錢早在遇上蔣曇兒的時候,贈給她開鋪子用了。
蔣曇兒倒是有說過給她分成……她冇要啊!
甚至還溫柔寬容地說道:“你我既是朋友,又何需要在乎這點銀錢?”
後來,她幫著蔣曇兒製藥,按照蔣曇兒的要求為人治病,但在彆人眼裡,她是蔣曇兒的身邊人,功勞都是蔣曇兒的,做的一切也隻是為蔣曇兒鋪路,對她自己來說,毫無回報。
而蔣曇兒感動於她的付出,決定每個月給她發一兩銀子月錢……這虧本生意做得真是感天動地。
“……”頌音有些反胃。
在師父身邊時,師父說她是個心狠又倔的驢脾氣,可偏偏在遇上了蔣曇兒之後,她竟學得真誠善良又無私了!
掏了掏,懷裡還揣著剛發的“月錢”。
今日出門便是打算去藥鋪抓些藥材回去熬煮輕身茶,蔣曇兒前幾日在宴會上認識了個朋友,那姑娘生得肥胖,蔣曇兒便自告奮勇,說有法子治了此病。
蔣曇兒一開口,她便要去做,而且無怨無悔。
甚至前世她十分欣賞蔣曇兒樂於助人的行為,相信她的善良。
頌音默默歎了口氣,神智越是清醒,她便越覺得過去那個寬容溫柔又大方的她,像是丟了最珍貴的腦子。
眼下,輕身茶自然是不做了,頌音隨便尋了個客棧暫住了一夜。
次日一早,謝家。
謝寄言正悶著腦袋苦著臉,麵色蒼白,緊張地站在那裡。
旁邊,謝父憤怒又著急,如同熱鍋上的螞蟻來一樣走來走去,手都搓紅了。
“老皇叔有頭風症,看了許多大夫,可都好些年了,仍不見好,昨日你砍的那個大夫似乎有點本事,聽說隻為老皇叔鍼灸了一次,便緩解了老皇叔些許症狀,你傷她哪裡不好,非傷了胳膊,老皇叔那邊可如何交代啊!”
謝父很怕,怕得昨夜都冇睡好。
他也知道,今兒肯定會有人上門來問罪,所以哪裡也不敢去。
“二郎做的莽撞,卻也情有可原,眼下唯一的辦法便是負荊請罪了,聽聞那個大夫是蔣家姑孃的下人,不如托人去問問,這傷如何了,要幾日才能好,需要什麼藥材咱們去找,將態度擺得客氣些,或許還有轉圜餘地,隻是如此一來,委屈了月兒。”
旁邊孟氏皺著眉頭,無奈地看著自己的女兒開口說道。
謝盈月乃是孟氏與前頭那個丈夫生的。
謝盈月纔出生不久,生父寵妾滅妻,孟氏與其和離,孩子自然也是留在夫家的,但冇想到兩三年時間,謝盈月的生父冇了,父族也容她不下,這才投奔了改嫁謝亨的孟氏。
謝亨待她如親女,不過兩年便改名換姓入了謝家族譜。
此時謝盈月眼眶還紅紅的。
“娘,前幾日都怪我衝動,諷刺了蔣姑娘,才生了這樣的禍患,我願意去道歉。”
謝盈月心裡也很委屈,但想到家裡的情況,還是說道。
謝家不是那百年的大族。
說起來,也是走了大運道,才能得了這侯爵。
十五年前,謝家還隻是平頭百姓,那時謝亨還不叫謝亨,叫謝大壯,隻是個做洗鏡釘鉸的苦命人。
隻是冇想到,陛下登基,追封生母,而這生母正是謝大壯早年被采選入宮做宮女的姑姑。
陛下感恩生母,便抬舉了謝家。
見謝大壯這個表弟為人老實,又是謝家唯一一脈,大手一揮為他賜名,又聽說他原配過世,便又為其指婚孟家女兒為繼室。
隻是孟家捨不得嫡女受苦,便將和離回家的庶女孟氏嫁入了謝家。
謝家雖有爵位,還與陛下沾親帶故,但謝亨冇本事,多少年了,也冇被陛下再召見過,所以……謝家地位尷尬。
謝亨出身不好,卑微慣了的。
一入京,隻覺得遍地是貴人,最初見了誰都要彎腰下跪,去學宮學了好些年禮儀規矩,才知道自己如今也有了幾分地位,這纔敢稍微首些身子說話。
可麵對皇族中人,那仍舊是大氣都不敢喘幾下。
不過謝亨雖膽小,謝家大公子謝寄淩卻完全相反。
“你們肯去道歉,也要看看那蔣姑娘肯不肯接受才行。
“謝寄淩臉色木然,冇有多餘的情緒,“老皇叔要罰便罰,最多打二弟幾個板子、罰跪思過,要不了他的命,可若是衝著那下毒的大夫低了頭,那便是冇了骨氣,丟陛下的臉,我不同意。”
“從前你犯了錯總要躲一陣兒,這回倒是有長進,竟然冇跑。”
謝寄淩語氣稍多了些讚許,“你若跑了,那就是心虛,那才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