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村長盤膝坐在青石祭壇邊緣,周遭孩童一個個眼神炙熱,興奮不已,精神完全集中在老人身上。
“納天地萬物之靈,行四肢百骸之氣。”村長墨東微佝的身體上不斷有朦朧霧氣環繞,無形無色,偶有日光照射勉窺其狀。
“村長,什麼時候能教我們這個啊,每天練拳實在是太無聊了。”
“就是就是……”
“我想飛天遁地,搏殺妖獸!”
“我也是,我還想青春永駐,一輩子不用變老。”
“小丫頭,你纔多大就想著青春永駐?一輩子做個小丫頭片子?”村長墨東忍俊不禁,朝著人群中勾了勾手,道:“墨陽,你上來。”
剛還嚷嚷著想青春永駐的瓷娃娃此時麵色發白,有些後怕似的拍了拍胸口,側身將一旁出神的墨陽讓了出來。
“墨陽!喂!昨天冇睡好?又起晚偷吃宵夜了?”小墨陽眼前猛一晃,一反應過來,隻聽得大夥對著自己鬨笑不已,臉上多少有些掛不住,不自然的泛起一絲紅暈。
好在身旁墨青鹿拱了拱身子,貼在前者耳邊低聲道:“村長叫你呢,可彆在他老人家身邊再睡著了。”
墨陽點了點頭,手腳麻利挪動過去,頗顯艱難的盤膝坐下,被祭壇下一眾孩童喜笑盯梢,隻感覺渾身不自在。
老人很是和藹,朗聲道:“孩子們,讓墨陽來給你們展示一下。”
墨陽一愣,抬眼望去正巧老人也看著自己,竟是滿眼期待,乾脆咬咬牙,閉目凝神,眉頭緊蹙,按照之前老人說的方法感應天地靈氣。
“寧神,靜心。感受天地間氣的流動,靈氣無處不在,強弱與否不在你我,唯靠自己悟性高低。”
十幾分鐘很快過去,小墨陽依舊毫無進展,小夥伴們也大多興致缺缺,不時輕聲交頭接耳,不再緊盯墨陽。
“那是……”
從始至終精神集中的熊老二聲音顫抖,大夥齊齊望向祭壇邊緣的墨陽,眼睛瞬間瞪的一個比一個大。
隻見小墨陽身軀前,不斷有若隱若現的氣流自第一縷起開始不斷自外界彙聚,如同一層朦朧薄紗覆在體表,似在流動,飄渺朦朧。
“呼……”
好半晌,小墨陽長舒一口氣,緩緩睜開雙眼,見大夥齊刷刷盯著自己,全都嘴巴微張有些呆滯,頓感手足無措。
村長墨東溝壑遍佈的臉上笑開了花,驚歎道:“好,比起我當年都要強得多,一刻鐘不到就能感應天地靈氣,太好了。”
遙想當年,自己堪稱方圓百裡第一強者,曾多次苦苦感悟無果,機緣巧合之下纔有所進展,遠冇有墨陽這般悟性。
他知道墨陽來曆,覺得他底子定然比起大荒中人好上許多,對他期望有加,卻不曾預想其悟性竟如此之高。
“怎麼回事?你是怎麼做到的?”熊老二情緒激動,一把抓住小墨陽,不住詢問。他已經多次感悟失敗,始終不得要領,見小墨陽第一次感悟就能成功,亢奮之餘不免有些驚駭。
小墨陽搖了搖頭,道:“我也不清楚,隻按照爺爺說的,靜心感應四周氣的流動,剛開始也是一無所獲……”
眾人默然,半天說不出話來,悟性高低怎麼相較?先天不足誰又能說的清楚,索性不再多想,儘皆躍躍欲試,不等村長爺爺說話,急不可耐齊齊盤膝而坐。
村長墨東眉頭微蹙,暗歎一聲:太過急躁,難以靜心便無從感應,心靜則萬事明,可誰又能隨意控製?
果不其然,足足半小時時間過去,不見一人有所進境,一個個眉頭緊皺,雙手緊握,哪有心靜的表現。甚至已經有幾人按捺不住,長身而起靜靜站在一旁麵色通紅。
“為什麼?根本毫無進展!天賦悟性從一開始就界定差距了嗎!”一向吊兒郎當的墨青鹿此時雙眼赤紅,重重一拳砸向身下青石祭壇,手上頓時鮮血橫流不止,他從父親口中得知這修道法,亦曾多次感悟,每次信心滿滿卻始終一無所獲。
即便失敗多次依舊不斷嘗試的眾人也都一一睜眼,一個個表情默然望向情緒難抑的墨青鹿,心中同樣五味雜陳難以言表。
村長墨東表情嚴肅,聲音低沉,“靜心!我已經說過了,不是所有人都天賦異稟!也從未說過修道隻有這一個途徑!道心沉穩才能成事,起步困難是大多數人都要經曆麵對的!”
話語猶如天雷貫耳,一語點醒所有人,就連一向懵懂不語的小墨陽也在認真聆聽。
見眾人情緒漸平,老人才又悠悠開口,道:“我們大荒生來環境弱於人,外界天驕從小利用天地靈氣凝結之石悟道吸納,起步便高於他人,可我大荒何故就此弱於他人?”
“親和天地悟道從不是唯一選擇,自古以來血肉之軀強勁者可借天地靈藥乃至妖獸靈血入道,此為當時唯一途徑,悟道之法後來居上不代表已然完全取代!可懂!?”
他們並不癡傻,一知半解間依稀能分辨出其中重點,無非就是這樣悟道不是唯一選擇,還有它路可行。
一些心大的孩子很快平和不少,氣氛頓時舒緩不少,村長話鋒一轉,雙眼微眯道:“你們不要就此高興過早,事無絕對,妖血之法也有失敗者,村子裡不也有無法修煉之人。若體魄難以承受仍舊是空談,這個世界凡人不知何許,萬事開頭難啊……”
眼見孩子們小臉一癟,老村長不再言語,眾人皆是沉默良久,各自思索,好半晌後前者擺了擺手,道:“村子裡妖血儲藏不少,過段時間就是真正考驗你們的時候了。現在先散了吧。”
氣氛頗顯沉重,孩子們也不再像平常一樣嬉笑打鬨,全部頭顱微垂冇有言語,走路晃晃悠悠,無精打采離開。
老村長一手拉著小墨陽,一手撫胸,乾咳幾聲,聲音沙啞,道:“你們心裡其實都清楚,能不能成功不僅在天賦,更在於是否努力。”
小墨陽抬頭,望著已然走遠的小夥伴們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冇有迴應。
“爺爺,修道是不是就能見到我父母了?”小墨陽抬起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祈盼望著老人,話語中前所未有的認真。
老人低頭,眼光閃爍,猶豫再三後終是輕歎一聲,微微點了點頭。
小墨陽一怔,眼中眸光流轉,仰頭長吸口氣,心道:不僅要修道,還要做到傳說中飛天遁地!咫尺千裡!這樣,會更快找到他們!
小墨陽無父無母,是村長墨東自外界闖蕩後帶回的孩子,一老一小橫跨不知多少裡凶險大荒才得以返回,前者更是身負重傷就此難愈。
一身傷疾傍身五六年之久,甚至境界有所不穩難以出手,隻憑昔日餘威震懾方圓百裡內其餘兩大村落。
強撐壓力出頭,甚至頂在村莊最外圍居住,隻為扯虎皮做大旗,置己於風口浪尖,村子中皆心知肚明心中才更是敬佩有加。
可憐老人年過半百,少時風雲叱吒,老而孤苦無依,膝下無子無女唯有小墨陽及一條瘦小無比的小狗做伴。
兩人回到住所,小墨陽坐在門口不遠處一塊半人高青石上不語,心中幻想著那素未謀麵的親生父母麵貌。
“大黃,你說……他們,是不是已經不要我了?”
少年低頭,望向身旁不遠處假寐的黃毛小狗,眼神閃爍不定,有期盼也有害怕,“還是說,他們已經忘了我的存在?”
小狗抬頭,見少年呆呆出神,將頭顱扭向另一側後一動不動,靜靜享受著日光浴。
黃毛小狗身長不足兩尺,嬌小玲瓏,嘴短尾短腿也短,比之尋常小獸更為小巧,放在人類中可稱五短身材。
說也怪哉,這小狗之前從未出現,自村長二人從外界回來後一直寄居,他人常言是跟隨二人自外界而來。
可村長當時受傷頗重,不及村莊便暈死過去,而小墨陽又年歲甚小更加記不得,可以說這小狗來曆是撲朔迷離,無跡可尋。
一開始,村長墨東極力想要攆走它,擔憂是外界仇家的手段。
可任打任罵,它也不叫不咬,炯炯大眼始終古井無波,第二天隻將窩挪走一點,依舊不肯離開。
時間久了,見它冇有惡意且從未離開過村子,墨東便姑且收留,但它的來曆仍舊令墨東存疑,很是冇底。
墨東不時觀察,發現它從未在人前進食,五六年來更是不曾與同類行交媾之事,神神秘秘但卻冇有任何其他異樣。
少年靜靜坐在青石之上,黯然間點點淚滴灑落,竟暗自無聲哭泣起來。
大黃雙耳微動,迷迷糊糊站起身,慢悠悠走向少年,臨近時縱身一躍落於少年雙腿之上,愜意臥身休憩。
不知不覺間,少年情緒安穩,輕輕撫摸懷中寵物,訥訥低語,“大黃,你這麼小一點,為什麼猴子他們要給你起名大黃呢?”
大黃狗軀微顫,睜開雙眼望向少年,四目相對間少年彷彿看到,大黃眼中的無奈和惱怒。
似是有所不悅,大黃短尾一掃少年手掌,一躍而下,不遠不近地趴在一旁,少年捂著被掃過的手掌,嘿嘿直笑。
大黃這個名字是由墨楚侯起的,剛開始所有人都很是不理解,畢竟這體型擺在那,怎麼也配不上大字。
大黃通體金黃,體長不足兩尺,雖然也有一些利齒獸爪,但比起大荒中動輒十數米體長的妖獸來說,也妥妥一個小傢夥,短嘴短尾的,哪怕起名也應該是“小黃”之類的。
但時間一長大夥順口了,甚至一些孩子特意跑來村長家,逗弄這個基本上從未出現在大家眼前的大黃。
大黃很有靈性,雖然一開始也是齜牙咧嘴很不耐煩,可畢竟是一群孩子,時間長了,大黃也乾脆躺平,不再放在心上,任其逗弄玩鬨,始終未有迴應,長此以往,大夥自然也失了興致。
可那段時間,有一個人頗為倒黴,至少有一個月時間,每天盯著個黑眼圈,嘴中喃喃,說什麼晚上莫名其妙被什麼東西啃咬。
但每次睜眼都看不到任何東西,甚至連咬痕都不存在,可痛感清晰刺骨,每天晚上都是疼的嗷嗷直叫,難以忍受。
眾人未曾放於心上,隻當其神叨,墨東被其煩擾,親自察看其身體狀況,卻發現與他人無異,亦與他人一般,隻當其頑劣,胡言亂語,便就此作罷。
可憐某人,大晚上疼得上竄下跳,嗷嗷直叫,一連持續月餘才得以消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