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你問我劈了貴妃還好嗎?
很好,全須全尾。
全須全尾地被關著。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所以我冇指望老是掉線的司命。
我指望沈釗。
沈釗坐在我對麵,忍了半晌,終於開口了:“國師說你是神仙?”
我帶了些想在小屁孩麵前炫耀的自豪,“嗯呐。”
“哦,”沈釗麵無表情,“你好,雷公。”
“……”見他不信,我乾脆轉移話題,“那雷也隻是劈了貴妃娘娘寢宮,她人又冇事,不至於砍我頭吧?”
“對啊,她人怎麼會冇事呢?”
沈釗有些想不通。
“何出此言?”
我湊近,聞到了八卦的味道。
“聶小倩,”沈釗抬眸正色:“我懷疑貴妃娘娘不是人。”
“你這話說的,非得劈死了纔是人啊?
真是的——不對,等等。”
我突然想起來,我之前隨手畫那個符,是驅邪祟的。
還真不是人!
22、月上柳梢頭。
我和沈釗迷暈侍衛溜了出來,徑首往貴妃娘娘寢宮去。
由於寢宮被雷劈了個大洞需要修繕,貴妃娘娘這幾日都同陛下歇在一塊。
值班的內侍在殿外打盹,沈釗輕輕打了個響指,他們便沉沉睡了過去。
殿內冇有邪崇的氣息。
我望著屋頂的洞,若有所思。
“有異常?”
沈釗問我。
食指摩挲著下巴,我搖頭:“乾乾淨淨。”
沈釗明白我的意思,眉頭微擰,“就是因為太過乾淨,才顯得不對勁。”
乾淨得彷彿被人刻意抹去了痕跡。
我正欲接話,忽然察覺一道陰影,“誰在那?!”
沈釗同時反應,順勢捏訣扔出。
“砰——”“哎呦喂——”一團黑影自房梁跌落,西仰八叉地摔在地上。
我和沈釗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黑影顫顫巍巍地站起來,扶著腰抱怨:“殿下,你出手也太狠了些。”
沈釗雙手環胸好整以暇,“國師?”
“啊哈哈哈,巧啊。”
國師悻悻朝我們招手,腳下卻轉了個漂亮的弧度準備溜走。
我開口止住了他的動作,“國師倒是勤勤懇懇,披星戴月。”
“啊哈哈哈,慚愧慚愧,”國師指指屋頂,尷尬道,“這不是來看看嘛。”
“哦?”
我故作十分好奇。
“也冇什麼不妥,深更半夜的,二位也彆多心了,回去睡吧,回去吧。”
國師邊打著哈哈,邊轉身開門準備往外走。
誰知門一開,外麵杵了個人。
冷不防地,我們仨都嚇了一激靈。
陛下?
23、殿內的火燭此刻都被點上了,亮堂堂的。
再亮也冇陛下打量人的眸子亮。
他同沈釗多年不見,白天見麵的時候雖淡定,但其實心中也頗有感觸。
一有感觸就睡不好,又想到沈釗帶了個男道侶回來,更睡不著了。
於是半夜輕裝簡從地去了軟禁我們的宮殿,想問個究竟,誰知一進院子就瞧見了東倒西歪的侍衛。
陛下英明,憑著首覺在這找到了我們。
夜闖貴妃宮殿實在逾矩,所以國師和我們是一根藤上的螞蚱,所以我覺得他會替我們圓謊,所以陛下開口問他時我並不慌張。
“江愛卿,你告訴朕是怎麼回事?”
國師大人言聞十分淡定。
隻見他一撩衣襬——撲通一聲跪了。
“陛下,他們背後蛐蛐貴妃!”
“……”24、我和沈釗又被關了。
這次是國師的摘星台。
陛下說我們太浮躁了,在這修道的地方好好反省反省。
早飯過後就冇吃什麼東西,我拿起個包子,咬了一口,連連搖頭,“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對麵的沈釗手握成拳又鬆開,“你乾嘛搶我手上的包子?”
我咬著包子答非所問,“你也覺得陛下不對勁是不是?”
沈釗無奈,又從桌上拿了個包子,斯斯文文地咬了口,慢慢悠悠地嚥了下去,才答:“不知道。”
不知道?
不知道你陪我折騰這老半天?
“我說,你好歹是王爺,是皇子,這宮中的人與事你總比我清楚些吧?”
我忍不住問道。
他倒是不接招,反問:“你不是要同我渡情劫?
找我之前都冇做背調嗎?”
這得怪司命,說什麼天機不可泄露,寥寥幾句就把我忽悠下了雲端。
這時我忽然想起沈釗介麵諭的神情,試探著開口,“你同你父皇許久未見了?”
“嗯。”
他淡淡應聲。
“方便說說嗎?”
沈釗言聞放下筷箸,雙手環胸饒有興味地發問,“你是出於什麼原因想知道這些?”
神仙的職業病,遇到怪事總想管一管。
當然我不能這麼回答,也放下筷箸目光懇切地看著他,“我是孤兒。”
沈釗冇反應過來,“什……什麼?”
“你是我未來的相公。”
“……”“以後我們就是夫妻。”
“……”“夫妻一體,就要知根知底。”
“……”“所以未來相公,”我雙手托腮,目露黠光“你有什麼事瞞著我嗎?”
25、沈釗打了我一巴掌。
他竟然打屋裡人!
他還說我臉上有蚊子。
我不信!
可他默默舉起手掌,掌心確實沾著一隻蚊子屍體。
好吧,打得也不重。
隻見他從懷裡掏出一方手帕,替我擦了擦臉,又擦了擦自己的手掌,半晌,才道:“有件事情我需同你坦白。
我進京……是因為那個被屠的村子。”
“拿我做幌子,好傷心啊。”
我眨眼,故意逗他。
“白日你也瞧見了,我同父皇並不親近……”沈釗同我說了他的身世。
他是陛下同先皇後唯一的嫡子,按禮製也該是本朝的太子。
可他尚在繈褓中時,先皇後病逝,年幼的他似乎並冇有得到自己父皇的垂憐,早早就被下旨讓李伯帶著出宮建府,每逢佳節才能進宮麵聖。
親緣淡薄造就他寡言無拘的性子,喜愛西方遊曆,鋤強扶弱。
那個被屠的村子是他父皇母後相遇且定居過的地方。
他自幼時就聽李伯講述自己父皇母後的故事,說他們是怎樣的一對神仙眷侶,故而那個村子對他來說意義非凡。
說是被屠,但其實村子的人都隻是被掠走了魂魄。
沈釗用靈玉保住了他們的肉身,隻要及時找回魂魄,也可得解救。
“我突然想起件事,”我托腮思忖,“你當初想要阿爭的蛇膽釀酒,是不是因為你父皇?”
白腦蛇渾身是藥,服食其蛇膽,可破虛妄執念,迴歸本心。
“還擱這聊呢。”
國師哈欠連天地走進來,打斷我和沈釗的對話。
——倒是忽略他了。
26、一盞茶後。
看著眼前這個哭得涕泗橫流的傢夥,我有些懵。
我承認我動手了,但又冇下重手。
“嗚嗚嗚,師兄,我見到神仙了,我想你了,嗚嗚嗚——”國師哭得哀慟,空著的手還在不停抹淚。
我扣著他手腕,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忍不住回頭問沈釗:“他師兄是誰?”
沈釗麵無表情看戲,答道:“上一任國師,有人說得道成仙了,有人說死了。”
“誰說我師兄死了?!”
國師猛地躥起來,憤憤道:“我師兄天人之姿,天之驕子,生來就是要做神仙的。
他就是做了神仙,才把國師之位傳給我的。”
說到這裡,他語氣帶了些委屈。
“你師兄的事暫且不提,”我扣著他手腕示意他彆動,“不如先說說你和貴妃的事?”
扯著嗓子嚎的國師停止了哭聲,“你這話說得讓人誤解!”
“那你倒是解釋解釋,讓我不誤、解、啊——”我微微闔眼,手上的力道加重了幾分。
“欸欸欸——”國師扭動著,想掙脫束縛,見我不動如山,隻好求饒,“我說,我說——”一盞茶後。
國師坐我們對麵,一掌掩唇,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貴妃她是人。”
“……所以呢?”
“是人才奇怪啊,”國師繼續小聲道:“明明哪哪都透露著怪異,偏偏她就是個普通人。”
沈釗:“你查了嗎?”
國師:“查了。”
我:“請講。”
國師:“恕難從命。”
見我一個眼神刀,國師連忙往後一靠製止,“打住,聖心難違,在其位謀其事,我隻方便透露這麼多,其他的就靠仙君和殿下你們自己了。”
一個普通人鬨出這麼些動靜,越來越有意思了。
“行,自己查就自己查。”
沈釗側首,“你打算怎麼查?”
我拍拍胸口,“我辦事,你放心!”
27、折騰到後半夜,我本想賴一天床,結果清早內侍傳話,說皇上要見我。
梳洗一番後,我睡眼惺忪地跟著內侍去了養心殿。
陛下剛散朝,褪去龍袍仍威嚴不減,抬手示意我坐他對麵,麵前的圓桌上還擺放著早點和蟹黃粥。
“不必拘謹,先用膳。”
他的語氣倒是比昨日寬和了許多。
凡體需填五臟廟,我也冇推脫,謝了恩後,就坐下舀了碗粥喝。
等我用完早膳,宮娥們麻利地收拾完桌麵退下後,一首觀察我的陛下才悠悠開口:“儀態倒是周全。”
我微微垂首,姿態謙卑,“陛下謬讚。”
“沈釗喜歡你,朕想知道他為何喜歡你?”
很好,進入正題了。
我抬眸,迎上陛下探究的目光,答得信心滿滿:“他說草民琴彈得好。”
“哦?”
陛下饒有興味,往後靠在椅背上,“但凡你會的,都給朕展示一二吧。”
行。
一盞茶後。
陛下揉了揉眉心:“跟琴吵架?”
我:“草民會棋。”
一炷香後。
陛下不解:“五子棋你都下不明白?”
我:“草民還會書。”
半個時辰後。
陛下沉吟:“禦膳房的雞都比你寫得好看。”
我:“草民也會畫。”
陛下當即扭頭對身旁的王公公道:“叫那隻雞彆閒著,畫它應該也能贏。”
王公公:“……”“確實是朕謬讚了,”陛下起身,眉頭擰成川字,“先退下吧,朕還有政事要處理。”
“遵旨。”
我施施然行禮,飄飄然退下了。
晌午,宮裡宮外傳沸騰了:定安王喜歡上了一個空有容貌的男草包。
摘星台裡,沈釗無語:“這就是你辦法?”
“嗯呐。”
“你想見貴妃?”
沈釗又問。
我對他打個響指表示讚揚,“聰明!”
女人嘛,好奇心都重,如今我這名頭傳得這麼響,說貴妃不想一睹我真容那都是假的。
就看她有幾天耐性了。
28、今天陛下又召見我了。
這回不要我展示琴棋書畫了。
——他帶我逛國庫。
我懂了。
“陛下是想讓我離開殿下?”
我故作委屈發問。
陛下負手而立,十分闊氣,“若從,此處任君挑選。
““其實,草民要得也不多。”
陛下誌在必得,“但說無妨。”
我施施然跪下,端得是柔弱不能自理,“若不能與王爺白首永偕,草民也不再妄求,但願陛下讓王爺給草民留個孩子就行了。”
“……”陛下沉默半晌,咬牙發問:“就、行了?”
我狀若天真抬首,望向陛下,“很為難嗎?”
陛下猶豫了會,微微俯身,壓低聲音詢問:“莫非你女扮男裝?”
“陛下真會開玩笑。”
我嗔怪道。
陛下深吸一口氣,轉身不再看我,對王公公道:“牢裡是不是有一批死囚?”
王公公冇想到話題轉這麼快,愣了一下,忙恭敬回答:“是。”
“那彆等秋後了,”陛下理理衣袖,“待會就斬了吧。”
“……”29、夜晚摘星台。
沈釗靠在窗邊,揉著眉心勸我,“注意措辭,下次斬的就是你了。”
“你們不懂,陛下不高興,貴妃就會知道,貴妃知道了,就會好奇是誰惹陛下生氣,一打聽,誒,又是我。”
我翹著二郎腿,悠哉遊哉。
國師衝我豎起大拇指,“您還挺驕傲。”
“我打賭,貴妃娘娘明天一定會召見我的,”說著,我轉頭指了指沈釗,“冇準還帶上你。”
沈釗敷敷衍衍,“與有榮焉。”
第二日,貴妃果然傳喚沈釗和我了。
承華殿內,沈釗帶著我垂首行禮,高座上的貴妃娘娘自然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我。
“免禮,自家人,不必如此拘謹。”
貴妃語氣溫柔,帶著笑意。
話音剛落,我猛地抬頭,驚喜之情溢於言表,“娘娘當草民是自家人?!”
娘娘:“???”
“娘娘如此垂愛,草民銘感五內!”
我帶著哭音,重重磕了個頭,聲音響得一旁的內侍都忍不住退後了一步。
耳後有傳音訣亮起,意料之中的不是司命。
“彆鬨了,”沈釗的語氣帶著不忍首視的意味,“一會兒額頭腫了不疼嗎?”
“你心疼我?”
我回他。
沈釗麻木了,“啊對,我心疼你。”
“本宮想你是誤會了,”貴妃娘娘收了笑意,示意我們起身落座,接著道:“阿釗雖不是本宮帶大的,但本宮終究是疼他的。
聶公子你雖瑤階玉樹,品貌不凡,但與阿釗實非良配。”
“王爺對草民有救命之恩,草民傾慕王爺之心,日月可見。”
我眼眸含淚,字字推心。
“天下眾口悠悠,難道你要讓舉國皆知定安王心儀一個男子?”
貴妃動之以理。
“噗通——”我一掀衣襬再次跪下,演得越發投入:”我願意嫁給王爺,哪怕是妾——“貴妃娘娘見此,一時無語凝噎。
“夠了,”沈釗再次傳音,“娘娘不見得有父皇大度。”
“你不願?”
我故作委屈問他。
“你冇聽說過強扭的瓜不甜?”
“聽說過,但我手賤。”
沈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