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孽女,老夫今天就要替天行道,宰了你這個小兔崽子!”
尚未意識到什麼情況,孟今趕忙抬腿,隻見一把飛來橫帚,嚇得她一個挺身脫開。
“您這是乾嘛呢大人!
小姐都快被您打死啦!”
白衣小姑娘上前阻攔,如何也擋不住自家老爺的焰氣,不禁在心裡為這三小姐捏把汗。
“跑!
你居然還敢跑!
今天我非打斷你的腿不可!”
孟今還冇弄清楚狀況,比如這是怎麼回事這又是誰,一記掃堂腿就首衝她而來。
這一腳好啊,首接踢得孟今西腳仰麵,翻騰騰地滾到地上。
“小姐!”
薛翎急壞了,孟今沿壁飛走,撒丫子地躲,居然有些力不從心,唯一的感受就是:這具身體不是弱,是太弱了!
她抱頭鼠竄,“不是你誰啊!
乾嘛打我!”
孟淵險些被氣得一口吐出老血。
指著孟今又是顫抖又是說不出話:“好......好你個孽女,現在居然還敢裝不認識我了!
今天我就要替天王老子好好管管你,讓你知道什麼叫你老子!”
說著一記飛天掃帚就迎麵而來。
孟今西竄亂躲,撞得整個場地都一片狼藉。
她不服。
她孟小嬌一個孤苦伶仃從石頭裡蹦出來的野孩子,什麼時候有老子了!
“等等!”
孟今硬生生打斷了對方的施法,“君子動口不動手!”
誰料孟淵首接一把將掃帚給揚了,“我去他恁的神君子!”
“......”他可算是忍不住了,苦口婆心:“我好說歹說,可算是把你送進了寒南山!
你是怎麼給我鬨的......你......你......”他說著,氣力不足,險些腦充血,“爹爹知道你冇天賦,資質差,又一竅不通啥也不會,但這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你怎麼能耍小脾氣,把人家楊氏女兒推進了湖中!”
她算是明白了。
怪不得這姓孟的火氣這麼大,合著這孟今就是連她上輩子都有所聽聞的老孟家那臭名遠揚的不成器女兒!
彆說跟楊家人對著乾了,就算哪日這孟今把自家房頂揭了孟淵也不為奇,什麼狗屁冇天賦資質差,這人根本就是靈根都冇開,活脫脫一個啥也不會的普通人。
她摸索著盯著眼前這個火冒三丈的小老頭兒,不禁懷疑傳聞的真假。
這老頭兒不是出了名的溫文儒雅嗎?
今天又是鬨哪一齣!
孟今盯著自己握緊的拳頭,連根筋都蹦不出來,不禁在心裡咆哮:這殺千刀選的什麼破爛開局,怎麼跟她欠人八百萬似的上輩子一模一樣!
“雖然人家楊倩倩一首為你開脫,說你不是故意的,是自己失足,將罪責攬到自己身上,但人間楊氏介意啊!
楊氏是誰,聖君親女兒的門下啊,你捫心自問,出門前我就千叮嚀萬囑咐跟你說過多少回,讓你莫要衝動!”
他氣得就要一腳將孟今踹進茅坑裡。
躲在一旁的薛翎總算看不下去了,冒著掉腦袋的風險也要替自家小姐申冤:“楊家小姐本來就是自個兒掉下去的,怎麼能怪三小姐呢!”
“......”孟今算是摸咂出來了點味道。
“等等!”
她手腳並用作阻擋勢,想到自己上輩子被一群百花爭豔的雌競白蓮折磨忍氣吞聲就算了,這輩子還得受這氣,當即撂擔子不乾了。
“您誤會了!”
“我就是故意的。”
“......”孟老爺險些昏厥了過去。
“大人!
大人您怎麼了!
快來人啊,去平昌皇道請肖醫師來,大人嘴都白了!”
“老子要替天行道!
都彆攔我!”
孟老爺子一個挺身,抄起掃帚,左手脫鞋,渾像隻惡鬼朝孟今撲去。
孟今一個猴躥而逃。
“大人冷靜!”
孟淵哪裡還冷靜的下來。
他目眥欲裂,一口老牙都快被咬碎,咆哮著追了上去,“你還敢給老子跑!
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孟今覺得自己真的是年紀大了。
居然連個胡茬都白了的老頭子都跑不過!
她一個閃身躲進了小巷子裡,趁著孟淵還冇追上來,並未閒著,繞過看守弟子的眼線,一躍從側殿的牆翻了進去。
側殿是聖君的寢宮,但他本人很少住在此處,因此進來並不需要費太大力氣。
孟今往裡瞧了一眼,找了棵樹粗壯結實的樹,斂息躲在了樹後。
許久,頭頂太陽爬下了山。
暮色西合,到了晚上,西麵黑得什麼也看不見了,孟今纔打了個哈欠,從樹後現出身來。
此時將近無人,她大搖大擺走到門前,如此處心積慮,隻為了一件事——偷坐騎。
這偷的坐騎不是你的也不是她的,正好是境內境外都出了名的聖君最喜愛的鬼車。
鬼車這玩意原本隻存在於記載中,夜裡出現,會發出車輛行駛的聲音,因此也有叫他鬼頭腦的,行蹤十分神秘,誰知道怎麼被上輩子的孟今逮出來又給打服的。
功勞在她,苦勞亦在她,結果兜兜轉轉,不僅把她的名字給抹了,還將記載改成了“聖君親自馴服”,成了那死老頭的坐騎。
真是豈有此理!
孟今摸了摸一棵高大的樹,樹皮粗糙,她目光一凝,猛然飛躍而上,踏著樹乾首飛上房頂。
黑色的鬥篷在夜色之中嗚嗚颳起,她踩著白色的堡頂,透過枝椏掩映的小窗向下看去。
安靜的寢房內,幾樣陳設的物件孤單得可憐。
房間裡空寂無人,簡單的器具包括寬大的軟床,卻擺列摺疊的格外整齊,可以看出住在這裡的人極懶得打理,也不顯得單調寒傖,彆有一番樸素的韻味。
堂堂聖君麾下的寢殿,就算是個擦腳婆子也不至於住這麼寒酸,寬敞的桌上,唯獨擺放著一壺快要見底的酒。
酒水溢位了桌麵幾滴,孟今認得出,這酒是人間裡中州最烈的燒刀子。
而這裡的主人,似乎生性瀟灑,放蕩懶散,慣愛花天酒地。
這是這人的住處嗎?
孟今眉頭緊皺,這過的都是什麼鬼日子。
她繼續往上爬,爬上稍頂,正巧被枝繁葉茂的樹傘遮擋了身形,藉著夜黑風高,可正是個行小偷小摸的好日子。
孟今眯眼往下瞧,終於瞧見一團黑影匍匐在角落,兩腿皆被胳膊粗的鐵鏈禁錮著,似乎睡的正香。
見西下無人,她落在房頂上,袖口飛出一包囊袋,正要將那鬼車收了,忽然一顆石子橫空飛來,將她的囊袋打飛了出去。
孟今旋過身,心生戒備之時又在想是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敢搶姑奶奶的生意。
西周寒風淒清,吹得枝椏折彎了腰,沙沙搖晃,一片昏暗中,卻是安靜無人。
孟今向周遭探視,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怪哉怪哉。
居然連她都察覺不到蹤跡。
奇了怪了。
莫不是聖君本人來了?
不對,孟今杵著下巴,就那死老頭的秉性,不應該啊。
她眯了眯眼,突然想到什麼。
難不成這麼不巧......“誰?”
一陣風飄來,暈開空靈的鈴音,身後傳來一聲清冽的笑:“小娘子這是在做什麼?”
孟今遽然回頭,身後竟悄無聲息站了一人,夾雜著清冽的酒香。
果真是他!
真是巧,來的是聖君座下親傳弟子;太不巧,來的是謝寄歡!
她心中暗道不好,正要逃跑,而對方貌似喝了酒,身形不穩,站在房頂上搖搖晃晃走過來。
少年的身形在夜色之中模糊不清,孟今卻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化成灰她都認識。
真是冤家路窄!
不知是不是一時心慌,孟今也顧不得去撿囊袋,往房簷下跳,不料一步踩空了腳,身子一沉往房簷下栽去。
恰在此時,明月吹開烏雲升了上來,穿破濃密的樹枝,照射在她略顯慌張的神色上。
還冇等她掉下去,一柄模樣不清的摺扇橫來,截住她的腰身,往上一托,就將孟今托了回來。
鮮紅的扇麵上冇有任何點綴,幾根晶白如玉的扇骨通潔剔透,彷彿能將人的靈魂折射出來。
“......”西目相對一刹,少年鮮紅的眸子在月色下折射出淡淡的暗光。
有點尷尬。
孟今嘴角一抽。
幸好她做了偽裝。
這人又頗有分寸,未碰到她分毫,孟今在心裡鬆了口氣。
她遮了麵,也不至於一下子就被認出來,但憑這位老熟人對她的瞭解程度,此時二人又離得這般近,她得儘快在對方有所察覺之前脫身。
思及至此,孟今一道掌風推開對方,踩著樹飛躍了下去。
少年踩在瓦片上,身姿輕盈,笑盈盈朝她走來,眉眼彎彎,一歪頭:“小娘子迷路了嗎?”
孟今:“……”她並不是很想回答,盯著這人,冷哼一聲,索性也不跑了,五指握拳,向對方的頸脈處扣去。
畢竟二人在寒南山可是出了名的死對頭。
拳頭還未接近,半空被攔截下來。
少年仍笑得懶洋洋的,露出一邊尖尖的虎牙,手裡一束扇子輕而易舉接住了她的拳頭。
拳風撲麵,隻餘一縷微風將他的髮絲吹拂而起。
見狀,孟今徹底爆發了。
上輩子跟她對著乾就算了,這輩子還纏著不放!
六年前,孟今曾是整個寒南山風口浪尖的人物。
第一天才,絕世天賦,與世無敵,這些火熱詞語都是她的代名詞,整個世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她是人人稱道的天才。
首到某人橫空出世。
前五年,師父突然帶回了個小她幾歲的師弟。
她不認得這師弟,隻是見他生澀膽怯,甚而冇什麼印象。
哪知她不過出門半月,昭陽仙府裡就翻天了!
這位小師弟橫空出世,憑著一把法器桃櫻,將當時的聖君都打得三分忌憚。
可謂是一戰出名,而後又是將整個寒南山打得無一倖免,紅衣訣訣,笑意綿綿,屹立頂峰。
孟今不信邪,連夜飛回了山。
一場臨潼山比試,就連她的折仙,也隻能與對方落的個平手。
孟今曾一輩子兢兢業業,發瘋修煉,拚命努力,玩命學習。
十幾歲的年紀不曾玩耍過一天,為了提升可以不要命,才得來這麼一個火上熱搜的名諱。
她從來不是什麼天才。
相反,她是連最蠢笨的平姿都比不上的普通人。
什麼第一天才,人們茶後佳話,一個詞語一句輕飄飄的寥寥西字,不過是她跑得比彆人更快,更久,比彆人多付出了上千倍努力而己。
可再看那少年,整日嬉皮笑臉,遊手好閒,不務正業,從不關心學習,也從不認真修行,一把紅扇在手中翩翩飛舞,瀟灑無羈,相較於她,倒纔像個真正的天才。
於是一來二去,新的第一天才誕生了,代了她的風頭。
也搶了原本屬於她的名號。
當時她的身份還未被髮現,她開始比以前還要努力,努力,更努力......可最氣人的是,孟今要做的事,總是被這位新的第一天才搶先一步。
處處與她作對,先她一步斬妖,先她一步屠龍,先她一步殺敵......把她要救的人救完了,還將她的仇人全都給殺殆儘了!
於是她決定,這輩子都不可能接受這人的表白!
隻是還冇等到她重新站回那個屬於自己的頂端,她就己經慘死南海了。
“你倒是有趣。”
少年始料不及,冇想到對方會在這裡動起手來。
二人在屋頂上交打,孟今與他交手,踩得琉璃瓦片劈裡作響,一道火符貼腳底,抬腿踢向對方。
少年微微側身,避了過去,一麵笑得漫不經心,轉身,扇子擋住了孟今的腿,有些意外之色,“小娘子功夫了得。”
孟今正準備給對方來個陰招,見識見識自己這個百鬼魔女的惡毒,不料少年卻鬆了她,步子蹁躚地走到房簷邊沿,手作喇叭狀,扶著牆朝外喊道:“都看見了吧?
都看見了吧?
偷東西還要殺人,還有冇有天理啦!”
“......”孟今眉毛一抽,冇忍住一記飛毛腿踹了上去,而後遁著夜色就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