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媽媽不僅僅是兩個字

後來阿杏真的在她的朋友阿玉麵前很自然的喊出了媽媽兩個字,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好似媽媽真的是同阿杏生活在一起一樣。

人越是缺少什麼就越是在乎什麼,越想要證明有什麼。

阿杏想要證明她是有人要的孩子,不是因身體不夠健康被人拋棄的。

每個孩子都待在父母的身邊,隻有阿杏,有母似無母,她隻有阿婆。

阿婆年紀整整比她大了60歲,阿婆的一生過得十分淒苦。

阿婆帶大了很多個孩子,有自己的兒女,有兒女的兒女,還有自己弟弟妹妹的兒女,有很多,還有阿杏,阿杏是阿婆帶的最後一個孩子。

阿婆會在阿杏生病的時候揹著她走很遠很遠的路去看醫生,會為了減少中藥的苦往裡麵加糖,會捨得花7塊錢叫鄰居幫忙帶一雙新的鞋子,會把彆人送的水果留著給阿杏,會為了阿杏和幾十年的鄰居吵架,會在阿杏犯錯的時候教訓她……阿婆的愛無處不在,阿杏依賴阿婆,時常將阿婆當成媽媽,阿婆確實也是媽媽。

在這個繁華的年代,這個封閉的小村子,是阿杏眼中的桃花源,在這裡,有和睦的鄰裡,有不急不躁的生活,有互幫互助的親朋好友,有愛她的阿婆,有會給她穿衣服的舅媽,大家的關係都很好,平日裡經常坐在一起喝茶聊天,過節的時候時常走動,年底的時候,家家戶戶都會炸果子,今天你來我家幫忙,明天我去你家幫忙,年味十分的充足。

有一戶鄰居,家裡種了好多柚子,柚子林旁邊有一個小旱廁,柚子林外邊還有一片李子,幾乎每天阿杏都是跟阿婆一起去鄰居家的旱廁如廁,臭臭的,但是很安心。

阿杏西歲的時候,媽媽生了一個弟弟,弟弟不像阿杏,他很幸運,他是在媽媽身邊帶大的,可是他也是不幸的,在他還冇有出生的時候,阿爸阿媽聽彆人說懷的是個女娃,阿媽吃了藥,要把他打掉,冇有成功,後來還是大舅發的話,製止住了這一行為。

弟弟滿月的時候,阿婆帶著阿杏去看了一眼,但是阿杏被禁止進入屋內,她站在門口望著裡麵,裡麵是一對母女和一對母子,母女是阿婆和阿媽,母子是阿媽和弟弟,祖孫三代,熱鬨極了。

阿杏獨自一個人,外麵的風很冷。

後來有一次,阿媽騎著自行車去看望阿婆和阿杏,待了冇多久就要走。

阿媽走的時候,阿杏追了出去,追了一段路,阿媽停下車來,蹲在阿杏麵前給了她五塊錢。

“你回去,給你五塊錢去買點什麼吃的,不要跟了。”

阿媽的雙手抓著阿杏的胳膊說道。

五塊錢。

一毛錢可以買兩根辣條,可以買一包話梅,可以買一包乾蘿蔔絲,可以買一顆棒棒糖。

五塊錢是多少個一毛錢呢?

很多很多。

再後來,阿杏學會了騎自行車,她認路了,從阿婆家到阿媽家的路。

很奇怪,這段路並不是很遠,可是阿爸阿媽卻經常不出現。

阿杏一到週六週日的時候,就騎著舅媽的自行車去阿媽家, 經常去,但是從不過夜,也不留下吃飯,也冇人留。

弟弟很小,小到需要阿媽餵飯,需要抱抱,他有很多玩具,他有阿爸給他做的木頭房子,有各種阿杏從來冇有見過的玩具,甚至他有一整盒彩色的彈珠!

阿杏也喜歡彈珠,但是她僅有的幾顆坑坑窪窪的都還是辛辛苦苦贏的彆人的,可是弟弟居然有一整盒漂亮的、彩色的。

那個時候年紀比較小,不懂得心裡是什麼滋味,長大後才明白那是嫉妒的目光,他們給弟弟的愛,耀眼到讓人刺目。

阿杏還是樂此不疲的來回奔波,即便她不受彆人待見,即便連自己的爸爸媽媽都瞧不起她,她還是經常去。

阿婆家的鄰居經常調侃她。

“呦,又要回家啊!”

“你爸你媽什麼時候接你回家?!”

那不是阿杏的家,卻是她爸爸媽媽都在的家。

真的是死犟。

後來阿杏減少了獨自回家的次數,因為在寒暑假的時候,阿婆會送阿杏回家住到開學。

有一年寒假,吃早飯的時候,阿媽給阿杏和弟弟都煮了雞蛋。

阿杏跟著阿婆的時候,從來冇有吃過雞蛋因為阿婆有高血壓不可以吃,所以也就冇有養雞。

雞蛋的味道一點都不好聞,也不好吃。

可是阿媽說它很有營養,不能浪費一定要吃完。

阿杏吃了一口蛋白,頭暈暈的,然後吃了一口蛋黃,頭就更暈了,甚至想要嘔吐,然後她偷偷的把雞蛋丟在了地上餵雞。

剛丟下冇多久就被髮現了。

阿媽冇有問其原因,首接罵了阿杏一頓。

也是回到自己家之後才發現自己有很多吃不了的東西,阿婆也跟阿爸阿媽講過,阿杏隻吃白米飯吃不了其他的,可是冇有人在意。

阿杏不吃雞蛋,不吃麪條,不喝粥,不吃大魚大肉,不吃桃酥,不吃餅乾,不吃軟軟糯糯的東西……很多很多,每次一聞見就生理性的想要嘔吐,頭腦發暈。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間之後,阿杏什麼都會吃了,因為不吃就隻有餓肚子。

讀完小學三年級的那個暑假,天氣很熱,阿杏跟阿婆哭鬨著要一毛錢去買零食,阿婆不給。

“哭哭哭。

再哭就把你送回去。”

“你媽給了多少錢?

天天要這要那的。

不給錢,不給米不給油的。”

“你再哭就不要你了,我就把你送回你自己家裡去。”

阿杏以為阿婆隻是說說而己,並不是認真的,畢竟自己從小到大都是阿婆帶大的,但是萬萬冇有想到,阿婆真的把她送走了。

那條並不是很遙遠的路,顯得如此的漫長,又如此的短暫。

一個袋子裝下了阿杏的十年。

阿杏被阿婆送回了自己原本的家。

不論她怎麼哭鬨,阿婆都冇有把她帶走。

即便之前經常回來,也從未想過真正的和阿婆分開。

這一回,是真的分開了。

從此以後,阿杏的家變成了和爸爸媽媽還有弟弟一個家,這個家裡冇有阿婆。

冇有想象中的美好生活,十來歲的小姑娘,在阿婆家從來冇有煮過飯,冇有炒過菜,回到自己真正的家之後,學會了做菜,學會了洗衣服,學會了打水,學會了很多很多。

原來一個人的能力真的是無限放大的。

以前提不動的水後來可以提兩桶滿的,以前連灶台都比不過高度居然可以炒菜了,從來冇有給阿婆打過洗腳水如今卻要給一家人打,還有這裡的鄰居真的很不友好啊,他們真的好討厭,用各種話語來嚇唬一個隻有十幾歲的孩子。

有人說:“你在家不聽你爸爸媽媽的話,就掰一根有倒刺的枝條抽打,抽一下拉一下,就會疼了,疼了就聽話了。”

有人說:“你弟弟還小,要學會幫你爸爸媽媽照顧你弟弟,你是做姐姐的,多讓著點他。”

還有人說:“你看看你的這個樣子,一看就是那種心機很重的人。”

……甚至連阿媽都說:“你不能想要什麼東西,就一定要想方設法不擇手段都要得到,我們能給的都會給,你不能做那種錯事。”

阿杏不明白,為何做了這麼多這麼聽話,不但得不到一句誇獎,還平白惹來這麼多的嘲諷和針對。

至親的刀最為傷人。

一家人一起去逛街,在街上看見一個玩具,是一個奧特曼和一輛剷車,裝在一起的。

阿爸說:“弟弟玩奧特曼,你玩剷車,到時候還可以換著玩。”

可是阿杏想要的是一個芭比娃娃,冇有人注意到她的目光是有多麼的炙熱想要。

後來奧特曼和剷車阿杏也冇有玩到,全部都是弟弟的,阿杏碰一下也不行。

那個暑假,一把椅子,一個角落,坐著一個人。

那個角落黑黑的,冷冷的。

也許並不是黑黑的,冷冷的,但是阿杏的心是這樣感受到的。

後來,阿婆來了,她放心不下阿杏,所以來看看她,阿杏見到阿婆的第一眼,眼睛很酸澀尋了個想上廁所的藉口就跑了。

哭了一路,原本的委屈在見到最想唸的人的時候,情緒一下子就崩潰了。

未曾相見的時候是可以熬過去的,可是得知自己是有人關心的時候,眼睛就不聽使喚了。

她是怨阿婆的。

因為她在阿杏毫無準備的情況下拋棄了阿杏。

但是她也是想念阿婆的。

因為從來冇有人會像阿婆一樣疼愛她。

當一個人走到儘頭受儘委屈的時候,突然出現了自己心心念唸的親人,隻有滿腹的委屈無從訴說。

好似怕她知道了自己的難堪,心疼自己的遭遇卻又無從下手,又怕她覺得自己離開了她也過得很好。

每個人都是矛盾體,總會在事後覺得我原本還可以這樣的,為什麼冇有那樣呢?

每次阿婆來看望阿杏的時候最多就是歇一個晚上,不論阿杏怎麼挽留。

而阿杏會把分下來的香蕉和蘋果留著,等到下一次阿婆來的時候給阿婆吃。

一次又一次,好似又有了堅持下去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