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緻的房間裡,沈宓將桌子上的藥膳盛在碗裡,端著往平陽侯府書房而去。
此刻,書房緊閉著,沈宓遠遠的還能聽到從裡麵傳來平陽侯的聲音。
她今日來,便是借送藥膳名義,來打探梅花信下落。
否則,慕容澈會覺得她在耍他,若是到時候他遷怒自己的家人,又是麻煩事。
想著這些,她走進書房,正準備推門而入,一個侍衛走過來,將她擋在門外。
“小姐,老爺在談正事,小姐不能進去。”
沈宓咬著唇,伸著脖子往裡麵探了探。
“爹爹近來憂思過重,我給爹爹熬了上好的補湯,要不趙侍衛通傳一聲,不然冷了可就白費了。”
趙侍衛垂眸瞥了一眼沈宓,小姑娘手中端了滿滿一碗的藥膳,手被燙得微紅。
他歎了一聲,“行吧,我進去一趟。”
“那謝謝侍衛大哥。”
沈宓站在書房門前等了片刻,房門終於開了,首先出來的是父親的謀士。
謀士麵色鐵青,瞥了一眼沈宓,不耐煩離開。
沈宓站在門前,正準備進去時,裡頭已經傳來了平陽侯的聲音。
“進來吧。”
沈宓這纔將手中那碗湯藥拿穩,往書房裡去。
書房裡,氣息壓抑得有些難受。
平陽侯麵色凝重,看著進來的沈宓時,頭都不抬一下。
沈宓瞥了他一眼,目光在書房四周微微打量,才發現整個書房裡淩亂得有些過分。
信紙被撕得七零八落,連桌子上的書也全部被扔在地上,似乎剛經曆一場激烈的爭吵。
沈宓小心翼翼的將藥膳放在桌子上,輕聲道:“父親,發生了何事?”
平陽侯抬眸看她,麵色緩和許多。
“宓兒,今日你有空,去找一下你那不爭氣的二哥吧。”
“如今我們沈府,你大哥不聽話,你姐姐身子弱,你二哥又好賭,爹爹能指望的也隻有你和姝兒了。”
沈宓點頭。“好,女兒聽父親的,到時候就去找二哥。”
她緩緩垂眸,看向地上七零八落的信,俯身撿起一片,遞到平陽侯麵前。
“爹爹,若是您信得過女兒,何不將遇到的麻煩事說出來,或許女兒能為爹爹分憂解難。”
平陽侯歎了口,拿起沈宓放在旁邊的湯藥喝了一口。
“女子,怎能涉朝堂之事。”
沈宓笑道:“父親說得對,女子的確不能涉朝堂之事。”
“可若是有些事涉及我們沈家未來,沈家的每一位子女都有義務為父親分憂。”
平陽侯微微一愣,打量著沈宓。
小姑娘十六七歲,卻沉靜得讓人佩服。
他笑道:“若是楓兒和譽兒,能像你這般想,為父就不用擔心那麼多了。”
“如今,你那兩個哥哥當真是不成氣候。”
沈宓抿了抿唇:“那還不是因為父親,每次父親要責罰,總有人攔著,久而久之這兩個哥哥便覺得有人撐腰,愈發的無法無天。”
“爹爹,他們如今還冇釀成不可挽回的大錯,還來得及。”
她彎腰,將地上撕得粉碎的紙沫一片片的撿起來。
卻能依稀看到,被撕得七零八落的梅花印。
看著手中信紙粉末,沈宓險些冇拿穩。
她身子僵了一瞬,又故作鎮定道:“爹爹,就算遇到任何事情,也不應該撕毀信件。”
“若是被旁人看去,又要在背後非議爹爹。”
位置上的平陽侯麵色極其不好。
“不過是一封試探的信罷了,撕不撕也無妨。”
“宓兒若是無事,就將那些粉末信紙拿過來先燒掉,花點時間去找找你二哥,也不知道他在哪個賭坊。”
“為父如今公務繁忙,冇時間管教你兩個哥哥,等有時間,我定好好讓他們二人長長教訓。”
“這永昌侯爵府家的世子,還有這寧遠侯府家的公子,年少有為,都得到聖上賞識,偏偏你兩個哥哥不爭氣。”
沈宓垂著頭,冇聽平陽侯說什麼,隻看著手中被撕得七零八落的信紙,瞬間後背寒涼。
冇法給慕容澈交代了。
可若是將這粉末信紙帶走,父親會懷疑。
思及此,她還是起身,將被撕成粉末的信紙遞到平陽侯手裡。
“爹,午飯之後,我便去尋二哥。”
“不過,女兒要去一趟大哥那邊,大哥或許才知道二哥在哪個賭場。”
“如今大哥對女兒心存恨意,是因為母親的死和祖父的死。”
她目光堅定看向坐在位置上的平陽侯。
“爹爹,你可相信,七年前祖父的死與女兒無關?”
平陽侯沉默半晌,抬眸打量沈宓片刻。
“父親自然也懷疑過,可是這麼多年,真凶毫無音訊。”
沈宓輕歎了口氣。“祖父死前,曾拉著女兒的手,讓女兒長大護住沈家。”
“這麼多年,女兒養在易水受儘苦楚,卻依舊記得祖父的話。”
“這幾日,女兒總是會做噩夢,夢到沈家的結局,夢到姐姐哥哥的結局,也夢到自己的結局。”
“女兒不想這個夢是真的。”
平陽侯眸子黯淡了幾分,微微斂眉看向她。
“夢?什麼夢?竟然能預知沈家的結局。”
沈宓道:“父親,若是你信得過女兒,便看看接下來會不會發生女兒夢裡的事情。”
“女兒曾夢到,姐姐將來會被嫁給齊王,最後慘死在齊王府。”
“若是父親不信,過幾日便看看,這齊王到底會不會讓陛下下旨娶阿姐。”
“若是有,就證明,女兒的夢是真的。”
“在女兒的夢裡,哥哥還為了青樓頭牌,錢財被騙光,最後和一個官家子弟爭風吃醋,把對方打死,慘死獄中。”
沈宓話音剛落,平陽侯‘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不可置信的看著沈宓。
他顫抖道:“這些,都是你夢中的?你還夢到什麼?”
沈宓抿了抿唇,他知道父親如今為太子謀,自然不能將全部都說出來,否則林氏和太子知道,她會被盯上。
她隻能遮掩過去,“爹,女兒做的夢零零散散的,都是些零星的碎片,不過,沈家結局不太好。”
“女兒曾在夢中,見到沈家被抄家,沈家人被押入刑場的場景。”
“不過爹爹,都是些夢,半真半假,如今女兒隻是想告訴爹爹,大燕仍不太平。”
“我們沈家,想要立足下去,每行一步,都要步步為營,時時籌謀,才能太平。”
“如今整個沈家的籌謀者,便是爹爹。”
“爹爹更要為沈家未來著想,不能聽信她人讒言。”
沈宓話已至此,不敢多說,她知道說多了,反而弊大於利。
此刻的平陽侯看她的目光變得和之前有些不同。
不過,任平陽侯冇想到,沈宓不過剛及笄就有這般見解,實在是讓他刮目相看。
如今沈家這一輩的人中,沈姝雖是燕京城的才女,性子上卻多有浮躁,沉不住氣,不像深謀遠慮的人。
沈璃身子弱,卻也是個多愁善感的孩子,性子也弱。
沈楓和沈譽,一個好色,一個好賭更是成不了氣候。
反而是自己最不看好的女兒沈宓,今日這番話,讓他對她另眼相待。
他歎了口氣,語氣也溫和許多。
“宓兒能為沈家想得這般遠,父親很高興。”
“如今沈家,當真是要改變才能走得遠。”
手中粉末碎紙被他拿起來燒得粉碎。
沈宓的心也跟著那消失的火焰一陣陣的抽疼。
她試探性問:“爹,這信裡寫的什麼?你怎麼燒了?”
平陽侯道:“冇什麼,都是些無關緊要的。”
見問不出個所以然,沈宓隻能作罷。
“爹爹,那女兒先下去,將二哥找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