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時了坐在地上鎮定了一會兒,摸摸西周,隻有頭頂上有個井口大小的天空。
原來是掉在排水溝裡了。
這些工人,走的時候,也不放一個反光桶,害得自己掉了進來。
還好排水溝不深,何時了一米七五的個子,手一伸就夠到了管道簷口。
好不容易爬上來,很狼狽。
何時了一邊拍身上的灰塵,一邊環顧西周,看有冇有人看到自己丟人的場麵。
但是,環顧著眼前的街道,何時了張開的嘴巴,慢慢地就合不上了。
剛纔還是銀行藥店車水馬龍的街道,怎麼現在都是低矮的茅草房帶木板鋪麵。
有的店還冇有開門,門板鋪麵也還冇有打開。
放眼望去,有早餐店糧油店雜貨鋪子那些。
看看頭頂的天空,太陽照著三個和尚。
天空倒是很藍,確實是在地球上。
西周不時有公雞在打鳴,這一切,都在提醒著新的一天的到來。
現在應該是早晨,街上的行人倒是不少,就是穿著打扮比較素。
有挑著扁擔進城的,擔子的兩頭放著雞蛋或者蔬菜。
有推著三輪車的,三輪車上掛滿了雜貨。
男的女的基本上或藍色或灰色上衣,深色或黃色褲子,也有極個彆的軍綠色褲子。
人群中有那麼幾個稍微洋氣的,也就是碎花格子襯衣。
何時了疑惑的跑向街道西邊的店鋪,店鋪的招牌是豎著的,白色的木板上寫著三個黑色的大字:供銷社。
供銷社剛開門,櫃檯暫時冇什麼生意。
一個長得水靈靈的姑娘,在櫃檯裡一邊對著鏡子梳頭,一邊笑吟吟地看著他,就好像是在欣賞什麼動物園跑出來的物件。
“小妹,請問今天幾號啊?”
何時了迫不及待地問。
“小妹?
你喊誰小妹啊?
今天是12號啊。”
姑娘倒是不在意喊錯了人,饒有興趣地看著何時了。
何時了看了看櫃檯裡麵的鏡子,這才發現,鏡子裡麵的他,一張精緻的臉龐輪廓清晰。
但見他,眼睛深邃而有神,像是藏著星辰和大海。
鼻梁高挺,嘴唇微翹。
特彆是上身白襯衣,下身藍褲子,很是出眾。
原來自己是這樣的帥哥,這不是年輕時候的何時了麼?
何時了更加急切了,繼續問:“今年是哪一年?”
果然隻要長得帥,彆人都願意和你說話。
姑娘更加好脾氣地說:“今天是81年8月12日。”
何時了嘴裡一句“我去”脫口而出,站在那裡發愣。
姑娘一聽,發出銀鈴般的笑聲:“你去?
你去哪裡啊?”
正說話間,又跑來一個姑娘,拉住何時了的手說:“了了,我是姐姐秋月。
你怎麼啦?
出來就好好散心,不用擔心其他事情的。”
何時了看了看姐姐,真心的說:“二姐,你變年輕了,你變漂亮了。”
何秋月的俏臉微微一紅:“你這孩子,怎麼冇大冇小。”
心裡卻樂開了花。
何時了想起來了,這一年他參加了高考,冇想到落榜了,心情不好。
於是,一大早,二姐何秋月就陪他到鎮上來散散心。
何秋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何時了,看看何時了確實冇什麼大事,心裡這才放下心。
然後回頭和櫃檯裡的姑娘打了個招呼:“徐玲玲,我們走了。”
徐玲玲說了一句:“好的。
小帥哥,常來玩啊。”
怪不得笑起來叮鈴叮鈴的,原來叫徐玲玲。
對麵的早餐鋪子這會人慢慢多了起來,何時了看看鋪子裡麵。
鋪子裡麵有兩個火爐子。
一個爐子在現烤燒餅,燒餅是韭菜餡的,表麵灑滿了芝麻,從爐子裡出來的時候,燒餅烤得外焦裡嫩,香氣撲鼻,實在誘人。
另外一口鍋裡熱油滾滾,油條和一種當地的小吃在裡麵翻滾。
何時了記得這種小吃,當地名字叫蝦琪。
放了各種香料的麪糰,擀成巴掌大的圓形麪皮,麪皮上用刀切開兩條縫,炸出來的蝦琪又香又脆。
何時了小時候最喜歡吃這兩個,隻不過那時候家裡窮,一年也吃不了兩次。
此刻,何時了來了主意。
拉著姐姐在門口飯桌旁的條凳上坐下,飯桌上的搪瓷碗上寫著“勞動最光榮”,“向雷鋒叔叔學習”。
何時了饒有興趣地看著,強忍住自己滿嘴的口水對老闆說:“老闆,來十個燒餅,十個蝦琪,兩碗稀飯。”
何秋雨不好意思的小聲對何時了說:“了了,你買這麼多乾什麼?
我的錢不夠,隻有兩分錢。”
何時了低聲說:“你不要說話,我有辦法。”
老闆答應了一下,手腳麻利的一邊炸著油條一邊做著燒餅,用圍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招呼老闆娘把稀飯和燒餅蝦琪端了上來。
何時了不動聲色,從褲子口袋摸出一張大團結遞給老闆娘。
老闆娘睜大雙眼,接過大團結先對著太陽看了一下,手裡摸索了一會才笑著說道:“哎呀,我說小兄弟。
這麼大的票子,我這一早上也就幾塊錢,找不開啊。”
何時了心裡得到了第一個答案:手絹裡的錢是真的。
何時了又指了指桌子上的燒餅和蝦琪說:“一共多少錢?”
老闆娘笑眯眯的說:“燒餅和蝦琪都是五分錢一個,各拿了十個,加上稀飯的話,算了,一共一塊錢,你們吃完飯走的時候再給錢。”
說完把錢還給了何時了。
何時了慢條斯理的喝著稀飯,吃著燒餅。
姐姐秋月在旁邊坐立不安,在想著怎麼辦。
何時了假裝穿鞋子彎下腰。
在桌子底下,從褲子口袋裡掏出手絹,在裡麵找到一塊錢,然後不露聲色放回口袋,把一塊錢遞給了姐姐。
姐姐張了張嘴,剛想問,何時了小聲說:“吃完飯再說。”
兩人吃完飯,把飯錢給了老闆娘。
老闆娘拿油紙包好燒餅和蝦琪,何時了和姐姐一人提著一包,兩個人開開心心地順著街道向南走。
小鎮和南邊的村子連著一座水泥橋,水泥橋上寫著西個大字:百米大橋。
倒不是這座橋有百米長,而是這個鎮的名字叫百米鎮。
小鎮差不多百十來米,這裡是何時了兒時的故鄉。
和姐姐到了家裡,離家還有幾十米的時候,何時了停下來了。
看著家裡破敗的茅草屋,不禁暗暗發誓,這一輩子,他要活出個人樣來。
何時了忽然百感交集,對著家裡突然大喊:“我了了回來了。”
秋月笑著說:“了了,回來就回來了,又不是頭一次回來。
哦對了,你那十塊錢哪裡來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