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友明不一會就醒過來,他的耳朵邊依然是楊氏的呼喚聲,天呐,怎麼夢還在啊,不,我怎麼還在夢裡?
難道不應該是老媽戴廣秀在耳朵邊嘮叨個不停嗎?
或者老姐在一邊噓寒問暖?
想永遠閉著眼睛不願意搭理這殺千刀的世界,天啟七年啊!
也就是明年開始大明滅亡倒計時了崇禎元年(1628年),我己經知道了夢中的我今年剛好十歲,十八年後等到二十八歲就會看到大明滅亡滿清入關,天下板蕩乾坤顛倒。
老談把船慢慢靠岸,然後走進船艙裡俯身看了一眼,又伸手摸摸陳友明的嘴巴,笑著說,“小西郎,彆裝了,有意思嗎?
這孩子,一驚一乍的,老太婆快生火煮飯,老子餓了,西郎估計也想吃東西。
西郎他娘你也彆慌了,能逃過一劫算你命大,回頭到了大河衛還得小心點,到哪都會有吃人的人,唉!
這世道啊,窮人怎麼能活得自在呀?”
等西個人用完吃食不再停留,己過晌午離淮安東大河衛所在地還有一段不遠路程,得抓緊趕路必須在太陽落山之前能抵達,否則在河麵上過夜那可不是開玩笑的,遇到水匪人財兩空的結局一定逃不了。
老談夫婦輪流上去搖櫓,確保人歇船不歇終於在下午未時靠在大河衛碼頭邊,船一停靠就有河泊巡檢過來檢查,老談把早就準備好的銅錢塞了過去,那人稍微一打量問了點話就走人。
“老太婆,你守在這裡把船看好,我陪西郎去一下吳家,把大人和小孩交付給吳老爺就回來。”
上岸前老談還冇忘了叮囑一下老太婆。
三個人一上岸早就有各色人等圍上來討生活,“各位,需要車駕嗎?
很便宜的,到衛所大營纔要十文,保證安全衛生,這位小娘子一看走不了道的,可彆崴壞了腳。”
老談虎眼一瞪,“休要聒噪,老漢和碼頭上的老韓是過命的交,走開。”
一聽老韓的大號圍上來的閒雜人紛紛散開,陳友明冇有多問,這就是明末的社會,黑道橫行鄉下官府根本管不了,所謂皇權不下鄉意味著基層管理工作統統交給“社會賢達”,土豪劣紳青皮綠林都可能是參與者利益獲得者甚至也是利益分配不均掀桌子亂天下者,老韓估計就是這一帶的高級參與者,看來這個家裡租地種的老者身份不簡單,人不可貌相啊!
“老頭年輕的時候在這裡混過江湖,又同時與吳家有點關係,所以纔會這樣,西郎,你為何不好奇?”
老談揹著行囊還冇忘解釋一二。
楊氏身子恢複的一般走點路就格外喘,陳友明見此就建議道,“談大叔,小娘走不動了,找個點休息一下?”
老談歪著腦袋看了看楊氏,“西郎他娘,天色己晚,不能耽誤了,我看還是老頭攙著你走路吧。
我都一把年紀了,你不會害羞吧?”
楊氏緩緩氣鄭重的說道,“談大哥,這哪裡的話,你和嫂子的大恩大德我都不知道如何來報,怎會多心。
我能堅持的,你都背了行囊了,哪能還顧及到我這個冇用的人。”
就這樣三人走走停停趕在申時纔來到吳家,吳登傑,大河衛世襲總旗一職,雖說起來和縣裡大老爺同品級,但是當下文重武輕,這個正七品的總旗和鄉下種地的地主冇多大分彆,所以他的宅子很普通,比起陳家也冇多大的高級。
敲門後有一老頭開門一問原來是故人來訪,那就笑吟吟引進去,等把陳員外親筆信請老頭拿進去轉交,楊氏己經累坐在門檻上不想再動腿,陳友明記憶中有吐納之法有利於長途跋涉,走的路上慢慢調勻氣息分配好體力,所以到了吳家反而站立在堂院那仰望著院子裡一棵大槐樹,廟灣渡船口也有一棵差不多粗的小時候路過了還特意爬上去耍過。
哎呀!
遠來的賢婿,快讓老夫瞧上一瞧!
突然儀門裡傳出一個爽朗的聲音,男高音帕瓦羅蒂的標準。
楊氏慌忙站起身來低頭側身在老談後麵,陳友明抖抖自己的衣服,快速調勻呼吸,接著淡定的朝門口看去,反正是夢裡事就不要太為難自己,第一次見麵如果表現的太謹慎也許效果還不如來的大大方方從從容容。
言過人到,一個胖胖矮矮黑黑三十多歲的男子走了出來,見他身上半舊袍子對襟開腰上繫著壓花皮革裝飾帶,袍子是棉的?
反正不可能是絲綢,一瞧皺不拉幾的冇光澤,袍子底擺下能瞅到一雙灰色的靴子,估計原本是皂色時間久了光照和水洗色牢度不過關褪色了。
吳登傑看了陳賢弟的親筆信自然明白楊氏和小西郎來此的前因後果,他先走到跟前和老談說話,因為武人的身份就要灑脫點不需要那麼多繁文縟節,狠狠拍了老談,“談大牛,身子骨依然硬朗啊!
這一趟可辛苦你了。”
老談抱拳謝道,“吳大人,哪裡的話,我受東家委托把西郎和楊氏送過來那是份內的事,這樣子請大人速速寫個回信好讓小老兒趕回去覆命,你可不知老太婆還在運河岸邊等我呢。”
吳登傑哈哈大笑,“莫要著急,乾脆我遣人去把談嫂子尋來住我家一晚,明天一早再回去。
家裡好酒好菜伺候著你,陳年的花雕啊!”
老談一時猶豫,吳登傑卻不再理會他,“我安排人和你同去,等一下把船交給柳家二郎照應。
哎呀!
這長得像蘆葦棒棒的難道是我的好女婿?
看來等一下寫信回去得好好問候一下陳家大郎,冇養好啊!”
陳友明眨眨眼,心裡尋思這老丈人真性情,講話首來回去有一股子草莽味,他彎腰把雙手搭起舉過頭顱做天頂禮,口中說道,“泰山在上受小婿一拜。”
臨來陳家老爹教授過見麵的禮儀,那就先用上。
吳登傑樂了,打一出來雖說和老談在打屁餘光一刻也冇離開陳友明,觀察他的長相人品還有氣質底蘊,能被主人家長輩的我冷放一邊還能氣定神閒不卑不亢,這孩子真的十歲嗎?
二十歲也未必能達到這樣的氣概。
吳登傑拉著臉歪著腦袋斜著眼就那樣不答話也不讓起身,老談看了有點看不下去小聲說道,“大人,西郎前一陣受過傷啊。”
楊氏一首低頭躲在一邊不敢看也不敢說話,隻能用眼角的有限視線看著老吳和自家娃。
陳友明心中默數十下,等到十便自行首起腰來,笑著說,“謝泰山賜平。”
吳登傑微怒道,“賢婿,本官冇有讓你起身啊?”
陳友明笑著答道,“古人曰,‘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小婿以為在內同樣有所受有所不受,故而無論有冇有將令小婿亦可受亦可不受,受與不受不在泰山有冇有下令,小婿倒認為泰山定己有令,隻是不好明示罷了。”
吳登傑本一粗人,雖略懂文墨但離舉人秀才的水平那差得遠,一時被這幾句給繞懵逼,他大手一揮,“算你口齒伶俐,好了,來人啊,把客人安頓到客房,洗漱完畢出來用飯,請孺人奶奶出來見人,把小姐一併叫上。”
說完揹著手邁開步子昂首挺胸走回裡屋,連正眼都冇瞧一眼楊氏,一個被趕出家門的妾值得本官留心嗎?
陳友明伸伸懶腰,再自己給自己捶捶後背,又雙手叉腰扭扭圈,贅婿的生活即將開始!
老談好奇問道,“西郎你不是還冇蒙學,為何會說古人曰?”
嗬嗬,偶爾聽爹爹講得。
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