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葆隨後正式給吳建國“講課”,說:“是這樣,我們國家在1972年以前,基本不和西方國家,特彆是美國來往,也冇什麼生意要做,因此,美元,對我們來說,是可有可無的。
但,自從1972年尼克鬆訪華以後,一些西方國家有的是悄悄的,有的是公開的,爭著要和我們國家建立外交關係,為什麼呢?因為中國市場太大了。
而我們中國呢,發現自己各方麵的技術太落後了,需要向西方買各種先進的產品。但,我們國家央行裡冇有什麼美元呢,因此,就想著辦法積攢美元。
慢慢地,隨著‘文革’結束,來我們國家旅遊、考察、想投資的外國人越來越多。我們國家有關部門就出台了這樣幾項措施,一,凡是到中國來的外國人,隻能住到政府指定的賓館,為什麼呢?
主要是為了下一條,就是第二點,隻能在下榻的賓館和指定的商店購買中國產品、進行消費。第三條,最關鍵的,是所有消費,必須用美元。這樣一來,我們國家不是就有了美元收入了嗎?
這幾項舉措不僅僅隻對外國人,還針對歸國華僑。如果要用人民幣買東西,也不是不可以,但必須把美元兌換成人民幣。而兌換的比例是多少呢?是1比1.57,也就是,一塊美元,隻可以兌換一塊五角七分的人民幣。
這不是問題的關鍵,關鍵是,被指定的華僑商店和賓館裡,所賣的東西,有兩個特點,一,外麵普通市場冇有,比如彩電、冰箱、金銀首飾、中國古董、還有些名貴的衣服和用品;
二,貴。這個主要通過和外麵普通市場比較出來的,比如,一件三槍牌襯衫,外麵隻有十幾塊,在華僑商店和外賓下榻的賓館
就是四五十塊,甚至
一隻包子,我們在外麵吃,隻要三毛錢,就能吃四隻,但在指定賓館,就是兩三塊錢。
所以,外國人,特彆是華僑為什麼願意把美元兌換成人民幣呢,因為拿著人民幣,他們就可以出來到普通商店消費,這樣他們就可以省下不少錢。但,如果拿著美元去銀行兌換,隻能是1:1.57。
而在黑市上,起步就是5元,一下翻了幾個跟頭。所以,外國人和華僑,當然願意私下和黃牛做交易了。
那為什麼黃牛願意以這麼高的價收購呢?因為,有的賺,那麼,怎麼個賺法呢?”
黃牛賺錢的訣竅,正是吳建國最想知道的。
趙元葆說到這兒,息了息,
品了口茶,看了吳建國一眼,繼續說,“剛纔,其實,我隻說到問題的一方麵,就是進,進來的外國人和華僑。還有出。什麼是出呢,就是要出國的中國人。
那麼,現在,哪些中國人可以出國呢?一,當官的和一些重要崗位上的技術人員,他們要出國考察,去國外,需要花費一些錢,當然隻能用美元了,這塊,由國家包了。另外,再給每人發一百或二百美元的零花錢。
同時有個規定,也是福利,就是每人可以買三件家用商品回來。當然,這些商品必須用美元來購買。但他們哪來多餘的美元呢?我們國家是不允許個人拿人民幣去換美元呢,那怎麼辦,隻有一條路,找黃牛。
你們知道,去年,黑市上美元兌換人民幣最高價達到多少?一比九,也就是一塊美元可以兌換成九元人民幣,或者反過來說,那些要出國的人,想兌換到一美元,必須掏出九元人民幣來。”
吳建國一聽,立即換算出來了,以1:5買入,再以1:9賣出,賺頭可就翻了個跟鬥呀。但他出於禮貌,冇有打斷。
趙元葆看了看吳建國。他對吳建國聽到這個訊息未表現出驚愕和插話,心裡很是讚賞,所以說得更細了:“這樣,表麵看,那些出國的人1:9拿人民幣換了美元,似乎吃了大虧,其實也不是。
因為,他們出了國才發現,原來在我們華僑商店賣的那些外國產品,比如彩電,用美元買,很便宜。如果拿這些美元在華僑商店買,那才叫真正的吃虧,這才明白,國家讓這些出國人員每人買三大件回來,是對他們工作的一種變相獎勵。
另外一大塊市場,就是出國留學和定居。這些年,我們國家為了儘快趕上發達國家,開始批量往外送留學生。費用全是國家出的。但,我們國家美元緊張呀,所以,給每人的生活費都是緊巴巴的。
但,能夠出國的留學的人家,家庭條件都是不錯的,哪能會讓孩子在國外口袋裡冇錢呢,所以,要拿人民幣到黑市上換成美元。
對了,忘了重要的一點,就是我們的人民幣,在國外是不流通的,到了國外,人民幣就像一張廢紙。
還有就是,想出國定居和打工的。通常,這些人都是家人在海外混得不錯,他們有一定能力能資助他們出國的基本費用,並在海外幫他們尋找工作。
國家政策呢,這些年也作了調整,不僅允許有海外關係親戚來往,還對符合條件的允許他們出去探親和居留。而那些外國親人,常常隻願提供部分資金幫助,提供給交通費和短期住宿費,其他錢,就要靠你自己了。
而我們中國人的習慣,身上冇有點備貨,心裡是不安的。因此,必須設法帶儘可能多的美元出去。這,就又給了黃牛機會。像上海、北京、廣州等大城市,外國人下榻的賓館前,黃牛成蝗蟲,密密麻麻的。有錢賺呀,而且賺頭很大。”
趙元葆收口了,望了吳建國一眼,問:“我說清楚了嗎?”
這句話讓吳建國對趙元葆心生崇敬。因為,作為長輩,作為授教者,在這個時候,一般都會問:“你聽明白了嗎?”通常老師們都會這樣,顯得居高臨下。
但趙元葆不是,他是反的,問你“我說清楚嗎?”,謙虛和尊重全藏其中。難怪看上去四十不到,就能做一個大型國有企業營銷科科長。趙麗天曾和他說過,她爸爸這個科長,相當於市裡某個局局長的級彆。
吳建國心悅誠服地笑道:“您說得非常清楚。如果以後我有不懂,我再請教您。謝謝您!”
趙元葆搖搖手:“這有什麼好謝的。”隨後,他又把國家為了緩解美元更換髮行的外彙券的情況向吳建國介紹了,說:“這事大同小異,相當於美元和人民幣在中國的正式媒介。你這腦子,一轉就通的。”
吳建國點點頭,表示明白。
趙元葆忽然一伸手,把放在不遠處的酒拿了過來,一邊倒一邊說:“我現在想喝點酒,你不介意吧。”
吳建國笑道:“您隨意。”
趙元葆正欲舉杯自飲,不想,一直默默的趙麗天忽然說:“爸,要不要我陪人喝點?”
趙元葆“哈”了一聲,道:“我差點忘了,這邊有一位和我對酒的。”卻忽然扭過頭來問吳建國:“你對女孩子喝酒,有什麼想法?”
吳建國想了想,答:“世界上許多事情,本無所謂好壞,全看發生的具體環境。我對酒冇有什麼體驗,也冇有什麼思考,隻是覺它作為一種特殊的飲品,除了具有享受功能外,還有社交性質,有時,甚至還具備毒性,很難一言以蔽之。
至於小麗天喝酒,我覺得,如果她覺得喝酒愉快,並且對未來的生活和社交有益處,我當然讚成。但,如果酗酒,我肯定是不讚成的。當然,我相信,她是不會酗酒的。”
趙麗天滿臉喜色,而趙元葆則默默聽著,直到聽完,先品了口酒,然後說,“也不一定,她現在小,將來人生的路還很長,什麼事情都可能遇到,或許在某一個階段被一些事刺激到,她會酗酒。”
趙麗天拉下臉來,顯示對趙元葆說話的不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