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嬤嬤,這些書都要抄完嗎?”看著這厚厚一摞書冊,顧音小聲問道。

陸嬤嬤有些尷尬地輕咳一聲說道:“陛下說了,除了抄寫,您還要學會,不然……”

“不然怎麼樣了?”顧音心想左不過是些四書五經,宮規禮儀,這些她信手拈來。

“不然您就一直留在這養心殿,直到學會為止。”陸嬤嬤低聲說道。

哼!總想變著法子磋磨人。不過隻要他不來養心殿就好。想起昨夜之事,顧音還是心頭狂跳,以後可千萬不要再激怒他,這人真是個瘋子,發起瘋來,倒黴的還是自己。

“顧娘子,天色還早,又下著雪,不如您再多睡會兒。”陸嬤嬤說著扶她躺下,掖緊被子,又在她腳後放了一個湯婆子。顧音這才感覺渾身上下有了些暖意。

許是放鬆了心情,睡意襲來,不知不覺中她沉沉睡去。

太極殿中,景曄微眯著雙眼假寐,小喜子趴伏在地上替他揉捏雙腳。

“陛下,時辰不早了,您進內室歇一會兒吧?”小喜子帶著哭腔說道,“待會兒,可還要早朝呢。”

他揮手讓他下去,這孩子就愛咕咕叨叨,聽得他心煩。

他擁著棉毯,吹滅油燈摸黑坐在那裡。從前他就習慣這樣坐著,那會兒母後病重,他怕她睡著了再也醒不過來,總是夜裡抱著毯子,一宿一宿地坐在她床邊,無論她怎麼勸說都不肯離開。

末了,母後總是輕輕歎息,嘴裡唸叨著:“曄兒,是阿孃拖累了你,你若是有機會出宮,可千萬不要再回頭。”

“阿孃,可我不願意啊,我纔不願意一輩子被人踩在腳底。”景曄默默唸叨。

窗外是呼嘯的風聲,不知阿孃在那頭會不會想他。

他站起身,揉了揉下巴的傷口。一瞬間,他又想起那女人一副視他為虎狼的樣子,恨不得立即殺回養心殿將她狠狠蹂躪。夜長夢多,這一回,他絕不會讓人再捷足先登。

------

在外書房關了整整一夜的裴琛推開門,在偏房候著的小廝沐童聽見響聲連忙迎上來,急得快要哭了:“侯爺,您快去看看二夫人吧,她昨夜裡從宮中回來受了風寒。”

裴琛想了一夜的顧音,突聽他提起二夫人,腦子還有些懵,過了會兒,纔回過神來,麵無表情地說道:“府醫看了怎麼說?”

沐童撓了撓頭說道:“奴纔不知。”

他說著將狐裘小心披在裴琛身上,小聲提醒:“小侯爺,您快去攬月軒看看吧,老夫人派人來了好幾回。”

“我先去寧德堂。”裴琛說罷抬腳往二門走去。

到了寧德堂,胡氏剛剛起身,見他來了,忙關切地問道:“蘊之,宮中出了什麼大事?”

裴琛哪會不知她這是明知故問,淡淡一笑說道:“母親,芸娘還請您多操心,宮中那邊我會向陛下請求見音音一麵,畢竟她是我的結髮妻子,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蘊之,你這是何意?顧家如今樹倒猢猻散,你又是中書舍人,萬不可為了音音做傻事,芸娘肚子裡可懷著你的孩子。”胡氏大驚失色,心知不妙,若是兒子為了顧音與皇帝起了爭執,那自己多年來的算計可就落了空。

裴琛目光冷凝,上上下下看了胡氏一眼,這一眼讓胡氏有些心驚。

“兒啊,這是她的命啊,音音命苦,好端端的招惹了陛下。你想想大家都是一起出宮的,怎偏巧就讓她遇上了陛下?”胡氏拿出帕子開始抹起淚來。

裴琛雖知她這話不過是想潑顧音的臟水,可腦子裡的一根弦突然斷了。

景曄!一定是他覬覦音音已久,所以,他纔會找藉口將她扣留在宮中。

“母親,我先走了。”他如醍醐灌頂般閃身出了寧德堂。腦子裡亂鬨哄的,一會兒是顧音巧笑嫣然的麵容,一會兒是景曄陰森冷漠的目光,音音若是落在他手中,不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下場,他一定要將她搶回來。

------

早朝快要結束時,張太師上前一步跪拜在地:“陛下,臣有事稟告。”

景曄不耐煩地掃了他一眼:“說。”

“陛下已經登基一年有餘,後宮仍未立後,一國怎能無後?一則偌大的後宮無人管束;二則陛下宮中全是低品階的嬪妃,也未為陛下產下子嗣。太後孃娘為此憂心忡忡,如今思慮過重,纏綿病榻。臣懇請陛下早日選妃立後,延綿子嗣,也好讓臣等安心,大豐王朝後繼有人。”張太師麵色沉重,語氣凝重。

“臣附議。”

“臣附議。”

“臣附議。”

王禦史、李太傅、李司徒等都跪下了。

一眾大臣見他們都跪下了,連忙都跪倒在地。

景曄默然不出聲。正當大家以為他要像往常那般拂袖而去時,他突然淡淡笑道:“張太師說的極是,朕準了,那就請禮部年後著手選秀事宜,太後這病,朕看著也好得差不多了。”

說完,他在眾臣的怔愣中起身走了。

昨夜鬨過一通,頭疾好似好了一些,真是怪事了。每次與她糾纏後,第二天他都神清氣爽。

“陛下,陛下。”身後有人匆匆跑過來低頭請安。

“怎麼?蘊之怎又來了,不是批了你三天假嗎?”景曄語氣難得的溫和。

“陛下,臣求您讓臣見見內子。”裴琛跪伏在地,低聲哀求。

景曄瞥見下朝之人都站在不遠處的廊下往這邊張望,心知他這是不見棺材不落淚。

“裴琛,你這是想逼宮?”景曄冷冷看他。

“臣不敢,臣隻求見內子一麵,請陛下成全。”裴琛抬起頭,目光堅毅。

景曄抿唇笑道:“裴愛卿與顧氏倒是鶼鰈情深啊,可惜朕早就告訴過你,她已經死了。”

“陛下,求求您,臣不信她已經死了。陛下,顧氏終究是臣的結髮妻子,求您放過她,臣會感激您一輩子。”裴琛垂頭低聲說道。

“既然你這般深情,朕就實話告訴你。她現在還被朕關著,等杖刑後再學規矩,若是學會了,朕就放她回府,若是學不會,那就……”景曄懶洋洋說道。

“多謝陛下,她這麼聰明,定能學會。可是陛下,臣還有個不情之請,她這身子,如何受得了這五十杖刑,若是可以,能否由臣來替她受刑?”裴琛鄭重地磕頭拜謝,雪地裡,那身影雋秀如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