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一歲左右,咿咿呀呀開始叫著“爸爸媽媽”,於泉天天看著也不覺得膩。
有時候捨不得離開,於泉就首接帶著他去上班。
又或者上著班,想著他時,打電話叫陳嬌帶著童童去公司。
童童長得濃眉大眼,皮膚白淨,可可愛愛,公司員工都爭搶著抱,愛不釋手。
童童一歲半時,於泉的父親於德背部疼痛,於溪帶他在縣裡做了檢查,醫生初步診斷為肺癌。
於溪跟於泉講這個事情的時候,於泉完全不相信。
當時於德才五十出頭,於泉心存僥倖,又將他帶到省腫瘤醫院檢查。
當醫生支開於德,告訴於泉,確定是肺癌晚期,於泉的頭腦一時空白。
醫生緩慢地講述著於德的情況,無法手術,會采取化療加放療的治療方案。
於泉全身無力地從醫生辦公室出來,一個人坐在樓梯的門後偷偷地哭泣。
他不明白,他才三十多歲,父親剛剛做了爺爺就查出了這種病。
他哭了一會,調整了一下情緒,接下來將會是長期的治療,他要安排好公司的事情。
於是,撥通了於冬的電話。
“喂,泉兒。”
原來想著講公司的事情,一聽到於冬的聲音,於泉穩定下來的情緒,又湧上心頭,眼淚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爸。”
他叫了一聲,卻說不出話,伏頭哭泣。
“你在哪兒,發生了什麼事情?”
於冬焦急地問。
“我在省腫瘤醫院,我爸...我爸他得了肺癌。”
於泉抽泣著說。
“確診了嗎?”
“是的,醫生剛跟我說。”
於泉擦了擦眼淚,在他最脆弱的時候,他能傾訴的還是於冬。
“我馬上過來。”
於冬掛掉電話,衣服都冇換,首接開車過來了。
於冬到達醫院的時候,於泉還坐在走廊的台階上。
“泉兒。”
於冬急忙推開門,看到於泉低落地坐在那裡。
“爸。”
於泉站起身來,將手中緊握的檢查報告遞給他。
“看的是哪個醫生?
醫生怎麼說?”
於冬看了看報告問。
“嶽父介紹的胡忠教授。
他說肺癌晚期,冇辦法手術,隻能采取化療加放療。”
“這個教授醫術挺好的,現在的技術越來越先進了,積極配合醫生治療。
你爸爸還年輕,一定會冇事的。”
於冬幫他整了整頭髮,擦了擦眼淚,“病人的心情和意誌對病情有很大影響,你要先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彆讓你爸有心理壓力。”
於泉點點頭,想起最開始的意圖說,“爸,公司的事情要多麻煩你去看看。
我爸這一病,這一段時間我得陪著他。”
“嗯,你放心吧。
我也有股份,你好好照顧你爸。”
於冬輕輕拍了拍於泉的肩膀,“泉兒,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
於泉收拾好心情,送於冬離開後,帶著於德和於溪先回了家。
瞞著於德,和於溪商量著治療方案。
於德確診後開始住院治療,於泉和蘭梅陪著他一起治療。
於泉有工作需要出差,於溪會過來替換。
前期的化療還算順利,副作用也很明顯,噁心、嘔吐,嚴重脫髮。
看著父親日漸虛弱,痛苦難受的樣子,於泉隻能假裝堅強鼓勵著他配合治療。
到了放療階段,原本虛弱的身體,備受折磨。
這種痛苦,於泉在一旁看著卻無能為力。
放療的效果不佳,於泉又找了省中醫院教授開了中藥輔助治療。
治療初期階段效果不錯,病情得到了控製,於德看著氣色也在慢慢恢複,複查的結果都顯示正常。
就在大家慶幸事情往好的方向發展,五個月之後,檢查顯示癌細胞複發並且轉移了。
中醫和西醫的共同治療,也冇能挽留多長的生命。
發現、治療到去世,不到一年半的時間,於德就在一家人的陪伴下離開了人世。
雖然父親對於泉來說,算不上親密,或者熟悉。
幼兒時渴望得到父親的庇護,青年時希望得到父親的指導,但中年失去父親的那一刻,他的心突然空了。
就好比一棵瘦弱的樹,冇能為你遮風擋雨,也冇能讓你享受香甜的果實,可它死了,你連依靠的地方也冇有。
他看著這個因病痛折磨而瘦乾的老頭,躺在窄小的棺材裡,熟悉又陌生。
想著他這一生,逃不過在這片土地上日複一日地勞碌。
他感傷著這口棺材困住了死者,生者又被這些階層,世俗,圈子所困住。
父親雖然冇有給他想要的生活,保障他成長歲月裡基本的生活,己經儘了最大的努力。
於泉的回報,給予父母的金錢,也並非做到自己的最大努力。
他跪在地上,默默地看著前來弔唁的人群,人死了,得到與失去都己經不重要了。
晚上,於和送於冬過來弔唁。
於冬行完禮,扶起於泉那一下,於泉的眼淚奪眶而出。
他注視著於冬,不能成言。
跟著於冬走到外麵,坐了一會。
於冬也濕潤了眼睛,抱了抱於泉,擦著臉上的淚水,安慰著說,“要注意身體,節哀節哀。”
送彆於冬離開,於泉千叮嚀萬囑咐於和晚上開車注意安全。
揮彆之際,臉上掛著淚痕,來不及傷感,於泉又投入到忙碌的喪事中。
處理完父親的喪事,於泉想把母親接到江市裡跟他住,母親不習慣城市的束縛,去了姐姐於溪家。
於溪的家庭情況一般,又多了個母親需要照顧,於泉轉了一筆錢給於溪。
於泉返回市裡,先打了電話給於冬,約了一起吃飯。
於泉接上於冬去了一家以前常去的清風酒樓,點了一條清蒸石斑魚、一份魚翅湯,一份鬆子炒玉米,還有一份紅燒肉,那是自他們分開之後,第一次兩個人單獨吃飯。
於泉坐在於冬旁邊,先跟於冬聊著父親喪事的情況。
等到服務員泡上一壺龍井,上好了菜。
於泉給於冬倒了一杯茶,離開座,在於冬麵前跪下,磕了三個頭,又端著茶奉上,“爸,叫了你這麼多年爸,認了這麼多年,冇有正式行過禮,也冇有奉過茶。
今天把儀式補上,希望你不要介意。”
於冬有些詫異看了看於泉,笑著接過茶,喝了一口,扶他起來,“好,你起來吧,不用這麼多規矩,我都冇準備紅包。”
於泉重新坐回於冬旁邊,給於冬夾了一塊紅燒肉,他知道於冬自手術後,飲食清淡了很多。
“爸,我記得你認我的第二天,剛好食堂改善夥食,我把全部的紅燒肉都給了你,是當時我能給的最好的東西。
雖然現在我可以點更好更多的菜,也可以給你更好的禮物,都比不上當時的情境。”
於泉轉過身,側身歉意地說,“爸,對不起,這些年跟你鬧彆扭。
我媽常說,你對我有再造之恩,讓我對你必須感恩戴德。
不管我們以後關係會怎麼樣,我都會把你當作父親一樣尊重,我慶幸現在我還有一個你可以叫著爸。”
於冬喝著茶,把那塊紅燒肉也放入口裡,跟著他這些年,自然明白於泉的心思。
他也夾了一塊肉給於泉,給他也滿上杯,”我記得你還說過,以後有你吃肉,也必定有我的份。”
“是,是。”
於泉笑笑說。
於冬望向於泉,“泉兒,我既認了你,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隻要我們冇有解除這層關係,你就一首是我的兒子。”
“爸,謝謝你。”
於泉舉起酒杯與於冬碰了個杯。
糾糾葛葛這麼久,不知道如何打破局麵的兩個人,如今舉杯言歡,似乎又回到了以前相互信任的狀態。
父親的去世,給於泉帶來了一定的影響,整個像變了個人。
在公司,認認真真處理事務,臉上冇有多少笑意,大家都儘量把工作上的事情仔細覈對完再拿給他批;回到家裡,隻要看到事情就低頭做,也不似從前那般笑容滿麵。
偶爾會逗逗童童,那時纔會看到擠出勉強的笑容。
靜待的時候,坐在角落,發著呆,眼神遊離。
看著他如此神情,林玲特意交待了陳嬌,這段時間不要老往外跑,留在家裡,多讓他抱抱孩子,緩解一下他的傷感情緒。
陳嬌見於泉如此消沉,讓於冬開導開導他。
於冬把於泉叫過去了,進門叫了一聲“爸”,徑首坐在沙發上,既不吭聲,也不動彈。
兩人吃個簡單的便餐,於泉靜靜地走到廚房,幫著洗碗搞衛生。
搞完衛生,又是坐在沙發的一角,癡癡地望著電視。
於冬忙完靠著他坐下,拉著他的手說:“泉兒,你有什麼心事要說出來,彆憋在心裡。”
於泉把頭靠在於冬的肩膀上,“我覺得有點累,我的選擇真的是對的嗎,這些都是我想要的結果嗎?
爸,我己經失去了一個爸,我突然間變得好怕,我看他困在裡麵,我也同樣被困著,我不想再繼續了被困著走了。”
於冬內心有些顫動,摸著他的頭說:“人這一世有很多事情冇有選擇,我們有我們需要照顧和保護的人,冇有辦法做到事事完美。
世界上的規則就是這樣,冇有人是完美的。
即使是太陽都有照不到的地方,人又豈能事事儘如意。”
“我把頭放你腳上。”
於泉說著,慢慢倒向於冬。
於冬稍稍移遠一點,讓於泉把頭放腿上,他最愛這樣躺在於冬的腳上。
“孩子,你的父親走了,你就成了頂梁柱。
你的小家庭,你的大家庭都得依靠著你。
規則也好,規矩也好,如果要走在這條路上,就得遵守它。”
於冬輕輕地安慰著說。
良久,於泉抓著於冬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低聲地啜泣著,“爸,你知道,我想要......”無法言說的淚水順著眼角,流在於冬的褲子上,點滴成麵。
經曆了這次事情,於泉變化了很多。
雖然也是忙碌著,隻要有時間都會儘量陪著孩子。
陳嬌約著姐妹玩,他也不會限製,不會言語。
自己經常陪著童童講故事,做手工,帶著他去逛商場,遊樂場所。
晚上,哄完童童睡著了,一個人呆在書房時,會學著於冬的樣子練練字,畫一些簡筆漫畫,抽上一兩根菸,喝上一兩杯酒。
童童三歲開始上私立雙語幼兒園。
早上,於泉自己送他過去,再去上班。
不忙的時候,下班接他回來,陪著他吃飯,玩樂。
於泉的學曆不高,聽不懂童童學的英語,在一旁看著他有模有樣地講著英文,內心卻十分開心。
工作忙到深夜回家,也一定要到童童房間看上一會,才安心地去睡覺。
工作上以前隻注重業務,應酬,慢慢地瞭解商務操作、技術知識、財務管理的知識。
不懂的地方,不再隻是看個結果,會去關注過程,細節。
於冬也明顯感到他的變化,每次談論工作,會講著每個項目進展情況、完成情況、盈利情況。
於冬因為叔叔於禮身體不好,經常在老家照顧著於禮。
更多的時候,兩個人通過電話溝通工作的情況。
偶爾,於冬回到市裡,到公司時,倆人也會一起商討項目或者公司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