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韓國新鄭,一處村莊內。

“征發民夫,那是王命,違抗即死!”

閭胥手裡拿著竹簡,語氣沉重。

“範季,你這次冊中有名,縣正已知。”

又看了看麵前的一大串銅鏟幣,“所以,得加錢!”

而被他稱為範季的那人,是一個身形挺拔的俊朗男子。

即便穿的是漿洗得發白的衣服,顧盼之間遺世而獨立,任誰看了不得讚歎一句好男子。

可惜,如此好男子眼睛上卻用麻布纏了幾圈。

這是一個盲人。

範季不是一開始就盲的,而是穿越到了在最年輕的身體上才發現冇了視力。

他是另一個世界的人。

穿越之後,初步適應了瞎子的生活,他很快弄清了所處環境。

一個類似戰國末期,卻又迥然不同的亂世。

而他所在的韓國,跟跟原本世界曆史中的那個韓國一樣。

地處四戰之地,國小而兵弱,民生凋敝。

為了抵禦秦國秦虎之師,年年要征發民兵民夫,去邊境駐軍修城。

閭胥正是管理他們這些底層百姓的小官,和裡長鄉長不同,更像是族老。

“閭長,你彆來尋我開心了。”範季溫言笑道。

“我是盲人,不在征發之列。”

彆看亂世之中經常征兵,但是也不是什麼人都能當的。

盲聾啞跛佝,還有侏儒以及禿子,這七種殘疾人軍隊不收。

冇錯,那些貴族對於禿子和矮子就是這麼歧視的。

閭胥歎了口氣:“原本是不收,可現在彆說你一個盲人,連未到十歲的孩童都得拿來完成王命。”

“你覺得你還能倖免?”

聽到這個訊息,範季的眉頭緊皺。

連小孩都要送上戰場,看來距離秦朝統一也冇幾年了。

這時候去戰場,八成就是用來當耗材的炮灰。

用**抵擋秦軍士卒的腳步。

想到這,他果斷地從袖口中又掏出了一顆金豆子,放到了閭胥在手上。

誠懇的說道:“勞請,閭長救我一救!”

閭長將金豆子放進口中輕咬,看著豆子上出現了牙痕,這才滿意的將其收進懷中。

他知道這瞎子有本事,收下這顆金豆子也是心安理得。

笑著應道:“救你的辦法是有的。”

招手讓範季靠近,壓低著嗓子:“閭右也有罷癃,本次也在征發名冊……”

閭右者,是有富貴人家。

罷癃者,是殘疾人。

閭胥介紹,這個方法是那些富貴人家搗鼓出來的。

韓國國小而弱,百姓年年逃跑,人口凋敝。

百年前國相申不害曾提出一項政策,新人在當地官府登記婚配,便可免三年勞役徭役征發。

這個主意讓範季不免苦笑,“我就是個瞎子,誰家肯將好女兒嫁給我?”

殘疾人缺乏勞動能力,於國家而言隻是個累贅。

換做中山國,正常人要是和殘疾人結婚,甚至還得被處罰。

他對此並不抱希望。

閭胥笑了,“尋常人家冇有,但監獄裡有啊!”

“監獄?”範季錯愕,隨即恍然。

監獄的出現早於刑法,戰國時已有,韓國自然也不例外。

不過,戰國時的女子監獄非常不人道。

被收押的女子往往會淪為官伎一般的存在,官員們將其視為謀取錢財的工具。

命運淒慘。

所以貴族女人要是犯了錯,家人寧願將其處死也不會送給官府。

娶這樣的女人他自然不願意。

雖然冇有精神潔癖,但淪落到那種程度卻著實有些過分。

正要拒絕,閭胥卻看出了他的心思。

質問道:“你是想要和身份尊貴,身世清白之人在戰場被秦軍砍掉腦袋,還是想和一個有罪的女人在家中多活三年?”

此話一語中的,他老實回答:“想活!”

閭胥欣慰的點頭,他看好這個年輕人,不想這傢夥年紀輕輕就送了命。

寬慰道:“彆看人家是罪人,你一個瞎子,不分美醜,便是仙子和奴隸又有何區彆?”

臥槽,說的好有道理,他竟無言以對。

隻能默默起身,跟著閭胥前往縣中監獄。

路上,帶路的閭胥看著範季眼睛上纏的布條。

心中也泛起了嘀咕:“他是真瞎假瞎,怎麼走路這麼快,還穩當?”

他卻不知道,這是因為範季並非普通的瞎子。

隨著範季一起穿越的,還有一項非常特殊的天賦。

能夠簡化修煉的過程。

他的睡覺便成了冥想,呼吸就成了吐納,散步就成了打熬筋骨。

這樣一年下來,血氣越發旺盛。

同時也帶來附帶的好處,五感敏銳,即便不用棍子也能在路上正常行走。

來到縣衙監獄,此處不同於往日的安靜。

帶著喧嘩和熱鬨。

“我家阿郎癡傻,這姑娘口齒伶俐,正好配對。”

“我兒子矮,這女的夠高,生孫子也能長足六尺吧。”

“官爺,還有更壯點的嗎?這個太瘦了,屁股都是癟的,怕是不能生呀。”

……

閭胥拉著範季越過眾人,來到了典吏麵前。

臉上露著討好的笑:“官爺,還有幾個適齡女子?”

典吏抬起眼皮子,瞥了一眼對方。

身上穿的衣服冇有染色。

“來遲了,剩下幾個都不賣,要等人家裡贖。”

閭胥聽後一愣,頓時急道:“不是說好給我留一個嗎?”

典吏不耐煩道:“人家給多錢,一下子要走幾個的不足為奇。”

還能這樣?

閭胥急得跳腳,正要上前理論,被範季一把拉住。

“官爺,能不能再勻個出來。”說著,將手伸進了典吏的袖子,遞上兩粒金豆子。

典吏在袖子裡捏著金子,滿意地點頭。

是個有眼色的。

於是和善地笑道:“想你也不容易,一個盲人,上了戰場也隻是填溝壑的料。”

故作苦惱的想了想,最終一拍大腿。

“這樣吧,牢裡還有一個怪胎,平日裡連消遣的人都不敢碰,便許給你了。”

怪胎,範季好奇地問道:“怎麼個怪法?”

典吏一邊帶路一邊解釋:“那個女的長了一頭的紫頭髮,還帶了個麵紗,瘦不拉嘰的。”

“而且還是個說不了話的啞巴,問她哪的人也不迴應。”

說話間,三人便來到了監獄的最裡層。

黑漆漆的小牢房裡關押著一個瘦小的身影。

“喏,就是這個,你帶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