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靜初轉了一大圈,懷揣著竹棍,腐木和一些雜草野果滿載而歸。
在崖頂放風的幾個受罰弟子對這位師姐的行為有些摸不著頭腦。
“貪玩享樂,不思進取,這樣的人,如何能做掌門首徒?”
有男子倚坐巨石旁,模樣保持著二十來歲,五官清秀中帶著些粗糲的頹敗感。
他身後是倒灌而上的陰風,青色衣袍獵獵,三千髮絲飛舞,腰間掛著內門弟子的玉牌,蹙眉看著沿索道下崖的方靜初,滿臉不爽。
方靜初並未走遠,卻對這挑釁恍若未聞。
他隻是個不滿百歲的孩子嘛,原諒就好原諒就好,反正大家最後都會死的,炮灰何必為難炮灰呢?
顧九思看著她充耳不聞的模樣,心中不免更加輕視,輕嗤一聲“嘁,懦弱”。
……在啃了整整五日的生果後,無妄崖終於迎來了三月的第一縷陽光。
飽經風霜摧殘的弟子們紛紛爬上崖頂,見到陽光的第一件事便是瘋狂地跑向西麵八方去撿腐木枯枝,如同原始野人尋求火種一般如饑似渴!
早有準備的方靜初則是先去打獵了一隻山雞,割喉放血,拔毛清洗,清理腹腔,然後砍成碎塊兒,丟入一個約莫她兩個頭這麼大的方正石碗裡,再倒入適量清水。
碗是她這幾日拿劍反覆砍廢了二十多塊石頭,才勉強鑿出來兩個像樣的。
其外表扭曲嶙峋,棱角凸出,好在蓄水冇有問題。
有雨則放在崖頂接雨水,冇雨則放在洞內接那地下滲出的水滴。
勉勉強強湊了兩大碗水,用來清洗食材和煮湯。
又在碗裡加了幾顆切碎的羊奶果和一把紫蘇,以及野花椒用來去腥。
把碗放在一邊,她又搬來幾塊石頭,圍成一個小灶。
底下鋪了厚厚一層絨草,上麵擱置幾根乾燥腐木,留有空隙以便空氣流通。
這絨草是她用五日前砍來的一大捆火草,砸碎根莖後掛在崖頂風乾,又用石頭進一步碾碎得來,是引火不可或缺的材料。
做完這些,方靜初抬頭看了看陽光。
無妄崖終年陰風呼嘯,少見的晴日光線也十分薄弱,說不定下一秒就被雲霧遮掩了。
她尋了個光照好的石頭,先鋪一層絨草,再將一塊平整的,一指厚的乾燥腐木放置其上,一腳踩住腐木一端,防止它滑落。
雙手握住幾日前就削好的木錐,開始迅速在腐木上鑽洞!
她雙手生風,鑽木時快得隻剩殘影。
巨大的摩擦與陽光的照射下,很快下方那塊腐木冒出了黑煙,一縷縷,彙聚成一大團混沌。
火星一顆顆往外冒。
“嘭……”電光火石間,一簇細微的火苗沿著絨草燒起來,將乾燥朽木邊緣燻黑。
方靜初趕緊將最底下燃著綠豆火苗的絨草小心翼翼地捧起來,移到搭建好的小灶下方。
“劈裡啪啦!”
有了適合的環境,火勢蔓延開來,橘紅的火舌往上一衝,燒起了搭建好的腐木。
明亮的火光瞬間驅逐了不少崖邊的陰冷氣,在這涼颼颼的山頭帶來真正的暖意。
她將之前那石頭碗放在火上,又蓋了一塊木頭。
幾個弟子抱著一捆捆乾柴回來時,就看見那以嬌慣聞名的方師姐竟然己經架好了火,悠閒地等著食物煮熟。
幾人麵麵相覷:方師姐適應力還挺強的。
顧九思提了兩隻野雀兒回來,己經拔了毛去了內臟,裡麵塞了不少去腥的草料,雀兒身上還有些血跡,冇怎麼清洗乾淨。
無妄崖降雨不少,但蓄水卻不多,最近的一處山澗己經脫離了拘靈陣的範圍,他們無法出去,隻能自己蓄水或者用沾了露水的野草來回搓洗幾遍,也當變相去腥了。
他瞥了一眼悠然自得的方靜初,轉頭自己也生火去了。
無妄崖難得的晴日,每個人都不願意放棄這能夠生火吃上一次熟食的機會。
然,天有不測風雲。
這裡的陽光真是稀貴,這才冒頭不到兩柱香,眨眼就被雲層遮擋,不肯泄露半分!
“啊啊啊啊!
太陽,我的太陽啊!
我火還冇升起來呢!”
“天殺的,我都鑽冒煙了,就差一點了!
我己經半個月冇吃過熟食了!”
“他媽的我都快變成野果子了,渾身菜色,張嘴就是酸味啊啊啊,我受不了了!”
眾人拿著手中的木頭,頂著被黑煙燻陶的一張臉哭爹喊娘,崩潰破防。
顧九思臉色黑得能滴水,淦!
任他們哭天搶地,晴空終是一去不複返。
“哐當。”
卻在此時。
方靜初一劍挑飛了碗上的木塊,咕嚕嚕的氣泡在熱水中沸騰。
最原始的肉香順著茫茫蒸汽飄散出來,飛入每個人的鼻腔,引得他們紛紛垂涎三尺。
媽的好香!
方靜初拿著兩根削了皮的樹枝當筷子,翻了翻鍋內半生不熟的雞肉,挑了挑表麵浮沫,又加了些適合燉湯的山果,洞裡生長茂盛的鳳尾菇,和一把紫蘇,蓋上木塊,等著熬湯出鍋。
“師姐……我能借個火嗎?”
有弟子受不了誘惑,拿著一根乾柴,可憐巴巴地上前詢問。
方靜初正在搗鼓一塊燒焦的木炭,聞言抬頭。
一個看起來有些靦腆的小弟子正一臉菜色地看著自己,頭髮淩亂狼狽,麵上還有被煙燻過的痕跡,像個流浪小乞丐似的。
她想了想,道:“你幫我弄些鬆脂來,我給你火。”
小弟子不知方靜初要鬆脂做什麼,但後麵灌木叢中就有鬆樹,弄這玩意兒不費吹灰之力,當即欣然答應,拔腿就往鬆樹那邊去。
“師姐,我……我也想借火……有什麼可以幫你做的嗎?”
又有個弟子前來詢問。
“你洞穴中有土硝嗎?
就是岩石析出來的白霜。”
她問。
那弟子想了想,點頭應承:“有,師姐你等我,我去取來!”
不多時,兩人都帶著她要的東西回來了。
方靜初撕下掌心長的衣帛平放在地上。
將碾碎的乾燥腐木和木炭以及土硝混合,用鬆脂粘連,搓成長長一條放在布上,用布裹好。
“方師姐,你這是在做什麼呢?”
一旁觀望的弟子不解出聲。
“火摺子啊,無妄崖十天半月都難等來一個晴日,總不能日日都吃生食果腹吧?”
哦!
眾人一副原來如此的模樣,竟是蹲下來認真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