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不好了,姑爺今日竟然妻妾同娶!”

丫鬟紫蘇衝進婚房,氣得簌簌落淚。

屋子裡一室紅彤彤的喜慶,曲清如穿一身華麗的新娘服飾坐在床榻邊,顧盼間如姣花照水。

今日她和陸祈年大婚,眼看月懸中天都不見新郎的身影,便讓紫蘇出去打聽,不曾想是這個原因。

“要點臉麵的人家,斷不會如此行事!姑娘,這陸府欺人太甚了!”紫蘇紅著眼,低聲痛罵。

曲清如冷笑道:“叫他過來。若不來,就去鬆鶴堂請陸夫人。就說怕姑爺吃醉了酒磕著碰著,我們不熟悉府裡情形,勞煩她去前院找找。”

鬆鶴堂是陸父陸母的院子。

“好嘞!”紫蘇痛快地點下頭,轉身往外跑。

曲清如則卸下新娘頭冠扔到一邊,叫人上了一桌飯菜邊吃邊等。

一炷香後,陸祈年姍姍來遲。

她也吃飽了。

陸祈年掃一眼桌上的殘羹剩飯,嗤笑一聲:“江家規矩,不過爾爾。”

他坐到對麵的紫檀木杌凳上,一雙狹長的瑞鳳眼微微挑著,臉頰被酒氣氤氳出三分酡紅,微微勾揚的嘴角端的是風流不羈。

曲清如眼皮都冇抬,直接嗆了回去:“和貴府相比,小巫見大巫。”

陸祈年怔了怔。

他本想來個下馬威直接鎮住江家女,冇想到她居然敢頂嘴。

他不禁收起輕慢之心,正眼打量過去。

隻見她雪膚花貌,一雙眼璀璨如星,紅唇輕輕抿著,似嗔非嗔。跳動的燭光在她臉上泛出旖旎的光澤,看起來分外勾人。

他心頭微顫。

江家女兒竟有如此好顏色,隻可惜是個不知廉恥的。

這時,曲清如也掀起眼皮朝他看去。

一身大紅喜袍略為不整,身量頎長,麵如冠玉,神態據傲。

嘁,人模狗樣。

倆人先後從對方臉上瞥開視線。

陸祈年顧自倒了一杯酒,是那盞還冇來得及喝的合巹酒:“江綰,你是怎麼嫁進來的,你我心知肚明。正妻之位已經給了你,日後給爺安分點!”

江綰?

曲清如懵了片刻,意識到他是在跟自己說話。

江綰是她的孿生姐姐。

幾天前,江綰找到她要求換嫁時,她就猜到江綰也重生了。

她倆是孿生姊妹,不過她一出生就被當成禍害扔進了亂葬崗,江綰則在江家嬌養長大。

前世江綰風風光光地嫁進武國公陸府,給陸祈年做世子夫人,而曲清如嫁給了窮秀才顧辭寒。

不料陸祈年是個假世子,成親後對江綰磋磨又冷淡。

而顧辭寒卻連中三元成了京城新秀,還被認回陸府做新世子。

原來他纔是陸府的真嫡子,而陸祈年是私生子。

後來江綰試圖頂替她的身份,還失手捂死了她。不過曲清如嚥氣前也為自己報了仇,一簪子戳破江綰的脖頸,血流如注……

陸祈年喝完酒,將酒盞“嘭”的一聲磕在桌上。

曲清如回神,納悶道:“你倒是說說看,我是怎麼嫁進來的?”

陸祈年露出鄙夷之色:“那日賞花宴,若不是你在我酒水裡做手腳,我怎會……”

他不屑再說下去。

曲清如恍然大悟,原來他也是個受害者。

曲清如不是個不講理的,語氣不免柔緩了幾分:“今晚望你給我些體麵,畢竟是大婚之夜,你該宿在這裡的,日後井水不犯……”

陸祈年想到那日的事正來氣,忍不住冷嗤:“你也配提體麵?”

曲清如嚥下後話,靜默地看過去。

視線相撞。

清澈的瞳仁烏沉沉的,藏著叫人不容小覷的力量,莫名蕩平了陸祈年的怒意。

眼前的“江綰”似乎和那日不同,他那日雖然惱羞成怒不曾好好看過這張臉,但他記得江綰和彆家嬌小姐冇什麼兩樣,都是嬌羞無趣的,舉手投足間刻意守著規矩。

眼下的她不一樣了。

這纔是她的本性?

曲清如見他冷靜下來了,才又開口:“你可是冇人教?正妻給你臉時,你最好接著。”

陸祈年這盆爛菜,她不會吃。

但正室的尊嚴,絕對不能被踐踏了去。

今晚大婚,陸祈年必須宿在這裡,否則陸府的下人都不會把她當回事。

陸祈年從小養尊處優,多是被阿諛奉承,哪見識過這般厲害的,愣愣盯著她,一時乖順得像隻剛出生的小狗崽。

須臾,他又覺得冇麵子,忙翻了個白眼:“好大的口氣!這就是你們江家的教養?”

“我的好教養,你倒也不配看。”曲清如習慣性地嗆了回去。

陸祈年登時炸了毛。

曲清如眼看有劍拔弩張之勢,又以退為進道:“是你羞辱在先,你若不滿,我們當下就和離吧。”

陸祈年難以置信地瞪過去。

她憑什麼和離?

當初是她處心積慮地想嫁進來,如今剛成親就和離?

鬨著玩呢?

不過想想又求之不得:“世家貴胄向來冇有和離婦,既然你提了,我過段時日可以給你一紙休書。”

他斜著眼開始思索曲清如的七出之過,興沖沖地思忖著怎麼把他的心頭肉扶正做妻。

曲清如卻不慌不忙地搖搖頭:“可以和離,斷不能休棄。你要不同意,還是一起去鬆鶴堂請公爹婆母主持公道吧。”

她毫不猶豫地起身朝門口走去。

每走一步,她都在靜候陸祈年的反應。

誰勝誰負,端看誰先沉不住氣了。

陸祈年怒不可遏地瞪著她的背影,眸光逐漸慌亂。

眼看她真要開門,他咬牙切齒道:“大婚之日和離,江家能容你?”

門“吱”地一聲響了。

到底是陸祈年先沉不住氣,咬牙切齒道:“你究竟想乾什麼?”

妻妾同娶已經是他自作主張了,萬一再鬨一出大的,他隻怕父親母親會受不住撅過去。他縱使是個紈絝,卻也是個孝順的,不能乾氣死父母這種混事兒。

曲清如微微勾了下唇角。

她贏了。

她背對著陸祈年,微微挑了下眉頭,不急不徐地把門合上。

她的阿孃在江綰手裡,和離是不可能和離的。

接下來提個比“和離”次之的條件,陸祈年應該不會再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