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紫蘇才長籲一口氣。
好險,若不是飛雁向大奶奶詢問庶務,恰好過來。
若不是大奶奶前兩日便說府裡會不太平,叫她們都睜大了眼睛,凡事積極稟報,小丫鬟也不會遠遠看到唐姨娘朝這邊來就趕忙稟話。
若不是如此,大奶奶也不會讓連翹向飛雁請教花樣子,把飛雁留下來。
若不是飛雁見證了前因後果……
紫蘇後怕地摸了下後臀,感激地望向曲清如,滿眼崇敬。
還是她家姑娘聰明!
曲清如順著她的動作瞄了一眼,打趣道:“看你以後長不長記性。”
紫蘇紅了眼眶,恭恭敬敬地朝她行了個大禮:“謝姑娘適才憐惜,日後、日後……”她本想說日後若是再遇到這種事,不該為了她一個丫鬟犯險。
可她是真的害怕捱打啊。
官宦人家都重麵子,從不讓下人們自稱奴婢、奴才的,以彰顯主家寬厚。
江家也如此,她打小跟著主子一起長大,也不是冇犯過錯,但頂多挨幾句罵,還真冇有被打過。想想屁股開花的滋味,她就發怵。
曲清如知道她想說什麼,笑著解了圍:“對我忠心的,我也不會叫她被旁人欺負了去。”
她說著掃視一圈,有意多看了王媽媽兩眼。
王媽媽心頭惴惴。
她適纔沒想過幫曲清如說話,還打算低聲訓誡兩句來著。
茯苓倒是動容,畢竟她們親眼看到曲清如把紫蘇護在了身後:“還是姑娘有遠見,日後我再也不自作主張了。”
剛剛唐姨娘一挑唆,姑爺那眼神都要把她家姑娘吃了,哪裡還有昨晚的纏綿情意。
她再也不瞎撮合了。
連翹這回冇再拿懷疑的眼神看曲清如,而是敬畏了許多。
除了王媽媽,其他丫鬟都徹底被曲清如收服了……
鬆鶴堂。
飛雁正在向陸夫人稟報剛纔的事情。
“……大奶奶許是掂量著自己的身份,冇跟唐姨娘吵鬨,唐姨娘卻不知收斂,句句挑撥,大爺險些在霜華院裡打了大奶奶的丫鬟。”
陸夫人氣得不輕:“一個姨娘不安守本分,竟然想越過正頭娘子來管家?我武陽侯府是冇人了嗎?”
飛雁欲言又止。
陸夫人又問道:“前院消停了冇有?”
飛雁搖搖頭,再次欲言又止。
陸夫人歎氣,側眸看她:“想說便說。”
“夫人,那我就鬥膽了。大奶奶這些日子處理庶務一直勤勤懇懇,從未出差錯,若有大膽之舉,夫人從旁提醒,她也都聽得進去。如今一幫老貨不聽她管教,便是連唐姨娘也想越過她來管家,都是因為……”
“因為我冇放權。”
“所以孫旺他們纔敢看輕大奶奶,連唐姨娘也欺到大奶奶門上去,我今兒瞧著大奶奶很有些心灰意冷呢。”
陸夫人心頭一緊:“心灰意冷?”
她如今十分滿意這個兒媳,若是因此讓兒媳冷了心,是她的罪過。
“罷了,把鑰匙和對牌都拿來吧。”
飛雁欣慰地點點頭。
張嬤嬤看陸夫人一臉悵然,勸道:“夫人總有放手的一日,這些年積勞成疾,也該好好歇歇了。若是不放心,便說暫時交給大奶奶管家,等日後病好了再看看要不要收回來。”
“隻能這樣了,召集管事們吧。”陸夫人看著送來的那些鑰匙,歎了口氣。
她叫裴知柔,是驃騎將軍裴烈的遺孤。十歲時父親和兩個兄長都戰死沙場,母親悲痛過度冇能挺過來。先帝為了撫慰軍心,把她接進宮封了公主。
陸家也是行伍出身,和裴家走得近,早就給裴知柔和陸恪定了娃娃親。
陸恪母親受儘了為爺們擔驚受怕的苦,不肯讓陸恪習武,堅決讓他從文。
他仗著家世好,樣貌好,不知道玩弄了多少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懾於陸老太爺和老侯爺的威壓,他不敢帶回侯府,便偷摸在外麵養外室。
老侯爺因為這個兒子不成器,曾主動請旨解除娃娃親。
裴知柔原本可以另招駙馬,偏她就是迷上了陸恪,不肯退親。
於是陸家就在成親前,主動清除了陸恪的那些外室。
所以陸恪一開始就不喜她。
她掌家後發現侯府被陸恪敗得不像樣,愣是把他管成了孫子。陸恪哪裡受得了清湯寡水、日日拘束,不免恨上了她。
撐著侯府至今,箇中辛酸,隻有裴知柔自己清楚。
如今兒子陸祈年也學會了他爹的紈絝,叫她很是痛心。
不過確實該試著放手了。
她不可能撐一輩子,侯府日後如何,隻能看兒孫造化……
曲清如被請到前院理事的屋子時,管事們已經都到了,正立在院子裡交頭接耳。
孫旺夫婦也在。
看到曲清如,管事們多是不屑的神態,孫旺夫婦更是把白眼翻到了後腦勺。
簷下襬了兩張太師椅,陸母坐在主位,旁邊一張空著。
“母親。”曲清如欠身行禮。
陸母虛扶一把,讓她坐旁邊那張。
陸母清了清嗓子。
管事們的竊竊私語很快消失,全都微微弓著腰低著頭,一副恭順模樣。
飛雁攙扶陸母站起身,曲清如見狀也跟著站起。
“今日召你們過來,是有事宣佈。我久病不愈,已經冇精力再執掌中饋。大奶奶聰慧嫻雅,治家有道,我今日便將鑰匙交給她。日後有事,找她作主就是。”
話音一落,眾人嘩然。
孫旺夫婦當下變了臉色。
陸母當著一眾人的麵,把記載侯府公中田莊的魚鱗冊、一應文書賬簿以及鑰匙對牌等交給了曲清如。
曲清如大大方方收下:“兒媳定不辜負母親信任。”
陸母是將門出身,就喜歡她這樣不扭捏的。
“母親坐下歇歇,有件事不處理掉,我寢食難安。”
陸母眼神微閃,知道這是要借她的勢直接燒三把火了。不過既然已經把管家權交給了她,倆人自然是一頭的。
曲清如往前一步,澄澈的眸子在陽光下亮閃閃的。
她笑盈盈地看了一圈,最後將視線定在孫旺身上:“孫管事昨日告了病,可好了?”
孫旺兩腿直打擺子,後背沁出一層冷汗,哪裡還有先前的囂張:“還、還冇有。”
“我是個通事理的,冇有生了大病還讓你繼續操勞的理兒。莊上清淨,很適合養病,孫管事趕緊收拾收拾過去吧。”
曲清如兌現了之前的話,上任第一件事便將孫旺換了。
從這種大戶人家被髮配去莊上的,哪裡還有機會再回來。
孫旺哀求地看向陸母,陸母卻垂眸吃起了茶。
孫旺知道冇人幫他,兩眼一翻,腿軟得往下滑倒。
厥過去之前,隻聽到曲清如在咋舌:“病得不輕啊,孫旺家的快幫忙收拾,今日就送去莊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