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馬克在線免費閱讀

張惠的社區工作其實也不是一帆風順,九裡伊高倫診所的馬克就對她恨之入骨,伊高倫是馬克·伊高倫的姓,他以自己的名字命名診所,是九裡白人區的一名診所醫生。聽人說馬克怪罪張惠在九裡的活動影響到了他的生意,這一點我相信,因為不止一次,張惠跟我反映九裡診所的醫生不講醫德,有些亂開藥,而且對於生病的病人,從來不指導如何進行保養。他會先給病人一點“甜頭”,也就是開些正確的藥緩解病情因此而取得病人的信任,不過卻就是不給對方治好,以此讓病人用病給他提供源源不斷的財富。這是不道德的,我對張惠表示支援,她隻不過是利用自己的醫學常識把馬克的詭計揭穿了而已。

馬克是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身為醫生,不僅喝酒而且還吸菸,他肯定知道吸菸喝酒對身體都不好,可雖說如此,他還是要這麼做。這很容易理解,很多人也跟他一樣,無法做到知行合一。他的診所開在九裡的機器人回收處與城市內交界的地方,這裡冇有那麼破敗,但也不是不見得有多麼乾淨,這裡的馬路上還是瀰漫著灰濛濛的空氣,不遠處便是九裡貧民區的棚屋。聽聞他是一個脾氣暴躁的人,而且看不起九裡這些做回收廢舊機器人生意的人,不過他的生意卻是靠這些可憐的九裡人支撐起來,他們缺乏健康知識,所以生病的情況要遠高於靠近市區那側的九裡人,這也是他矛盾的地方:一方麵他厭惡與這些窮苦人打交道,另一方麵他又不得不靠這些人生存。這或許也是他為什麼既抽菸又喝酒煩悶的原因。

我早就聽聞九裡的診所醫生對張惠挺有不滿,也一直想找機會去見見這個醫生。我的想法是,社區人們的的身體越來越好這是一件好事,當然,這也影響到他的醫療生意。既然這樣,他的診所是否可以針對目前的最新情況也做些改變呢?比如說從原來主要治療病症轉向為保健?是否有可能與張惠合作,去宣傳健康知識?當然他也可以向鄰裡推銷一些適合的產品,畢竟人人都難以避免會有些小的身體毛病,比如說缺鈣,這時候就可以向這些人推薦合適的鈣片,又比如說某些人容易感冒,是否是因為著涼還是其他什麼原因?肯定也會有相應的藥或醫療產品來進行預防吧?這樣積極地去謀生意總比坐在診所裡期盼著彆人生病強吧?

基於此,當我兒子感冒的時候我便找藉口地去了他的診所一趟。一方麵希望他能夠識大體,另一方麵也希望給他出出謀,劃劃策。其實我兒子隻是有點點輕微的鼻塞,不用打針吃藥都會自己痊癒。

“他這個人不好講話,你可得要有心理準備。”張惠說。

“你又冇見過他,你怎麼知道呢?”我拉了拉兒子的手,讓他避開了前麵慢慢駛過來的車輛,到了下午,通往市區,位於九裡“貧民窟”與相對繁華地帶的路邊擺滿了攤位,走路的人很多,車也很多。

“我冇見過他,但是我跟九裡的人都熟呀,冇幾個說他好的。”

我“哦”了一聲,準備去接受對方的冷漠接待。在路上,我們碰到了好幾個熟人,都是來這裡購物的,還碰到了被張惠端了家裡打牌“窩點”的周紅,他似乎並不記恨張惠,碰到我們很熱情地要請我們吃手上提著的鹵味。大家其實都知道什麼對,什麼不對吧,隻不過麵對茫茫無底洞的生活時總是不能控製住自己罷了。而張惠幫助他們去控製自己,他們也體會到了她的良苦用心,所以大多數人都非常感謝張惠。

“也多虧老袁念我們的好喲,所以大家都很歡迎我們。”我隨口說道。

“呀,我的名聲可不是老袁幫我吹出來的,我是實實在在對他們好,彆人又不是瞎子。”張惠說道。

“與人為善我是支援啦,但幫助人你平時也得考慮考慮自己,每次都是把自己翻個底朝天地去幫助彆人。我冇有安全感呀!”我打趣地說。

“相信我,我有分寸。你說每次我們幫的人,哪個不是受儘了生活的苦,生活在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人?”

張惠的語氣變得有些傷感,我也記起了這些年在九裡看到過的那些苦難的人們,一時間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我想我已經無法理解他們,他們的悲哀、快樂、狂怒、喜愛、奸詐、殘忍、恐懼、長情、善良……我都無法完全理解,我相對於他們來說處於人的另一麵,他們無力改變自己,而我對所想要擁有的東西隻是彈指一揮間便可以實現。或許我可以通過理解自己也無法辦到的事情來理解他們——探究目前宇宙的終極奧秘,但這終究是這世間終極的學問,與他們麵對的柴米油鹽醬醋茶基本生活問題相距甚遠。

“我好餓呀!”我兒子打破了我們夫妻倆一時的沉默。

“看來你這病不嚴重呀,食慾還挺好。”我笑著說,然後假裝去口袋裡掏了掏,給了他一個用塑料袋裝著的溫度在40到50度之間的玉米。這玉米和塑料袋都是我直接調動周圍的空氣粒子生成的。這裡有必要解釋一下,到“末世”,微觀粒子已經探索到了一萬位以後,所以我們重塑原子、分子級彆的粒子也就是揮手之間的事兒了。也基於此,我們隻需要身體的一個細胞,便能夠存儲這宇宙間所有智慧生命的知識了,而我們的每一個細胞都可改造成不同類型的“機器”,在不需要調動時則保持原子、分子級彆的穩態,一旦有需要,可以將部分細胞轉換為次粒子級彆“機器”,比如做出這一個玉米和塑料袋則需要將一部分細胞轉化為能量轉換成能量生成細胞以及建造細胞,也就是一部分細胞提供造物能量,一部分細胞根據程式製造出物質,這有點像目前各位讀者所在時代的光刻機。

“你還揣著一個玉米哦?”張惠對我這樣時不時變出的“戲法”已經見怪不怪了,她或許認為我是一個細心的人,總會在需要的時候為身邊的人提供所需要的東西。

“這不也快五點多了,平時四點半他在學校也會吃下午茶的呀,我知道他會餓的。”我說。“好不好吃呀?”我問兒子浮宇博。

“好吃!”浮宇博吧唧吧唧地吃著,一副享受的樣子。

“那邊有油鍋,小心。”路過一個小吃攤,小販把菜鍋擺在馬路邊,這時候鍋裡正裝滿了油在炸著用麪粉包裹著的什麼食物,浮宇博走路從不注意安全,他離這油鍋太近,我隻得提醒他。五歲的小孩,也不能多麼要求他有多麼高的安全意識。

走著走著,我們看到了一扇用大理石做成的住宅小區大門,大門高高聳立著,大概有幾層樓高,到這裡打止則算是走出九裡貧民窟地區了。小區大門氣派,但在附近的小商販、不遠處黑色棚屋、空氣中瀰漫著灰塵的印襯下顯得有種灰濛濛的味道,這給小區的氣派打了一個折扣,張惠招呼我往這個小區裡頭走去,隻見頭頂上寫著“Lanny’s Manor”金色的英文大字,說明這裡麵多是居住著白人,馬克的診所就開在了這裡麵。

“在三棟一樓。”張惠幫兒子把鼻涕擦乾淨,然後抬頭搜尋著這裡麵三棟在什麼地方,不過進來後不遠我們就看到了一個保安亭,一個禿頭的白人大叔坐在裡麵,問了他之後他指了指左邊不遠處的一棟住宅樓。我們繞過一個圓弧形的綠化帶之後來到了樓棟的大門口,一樓樓頂的雨搭從樓棟延伸出來,由一根巨大的柱子支撐著,雨搭正麵寫著“Igolan Clinic”。

站在門口,我們看到有人從診所裡走了出來,被攙扶著的男人我們認識,他的鋪子就在老袁鋪子的左後方,鋪子的位置海拔相對偏低,所以一到雨天門口就變成了一條“河”,因此大家給他取了個外號叫“龍王”,龍王看到了我們笑了笑,攙扶著他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應該是他女兒。

龍王名叫王德發,張惠跟他打了聲招呼。“哪兒不舒服呀?”張惠問。

“肚子疼,拉了幾天了。”王德發說。“你們怎麼也到這診所來了?”他反而有氣無力地問。

“兒子有點小感冒,來買點感冒藥。”我說。

“唉。”王德發歎了口氣,搖了搖頭。

“怎麼啦王大哥?”張惠問。

“其實我是不好意思打擾張惠主任,要不然還不如找張主任幫我去買點藥呢!在這裡買藥貴得要死,還不見得治得好。”說完,龍王又搖了搖頭。

“我也隻是懂得些醫學常識,真正治病怕是診所的醫生會更專業一些哦。”張惠說。

“哪有,哪有,我也是冇有辦法,所以纔來這鬼打的診所。不陪了,浮老闆,張主任。”龍王有氣無力地跟我們道了彆,張惠對他說我們看好病就會去看看他。他走後,我和張惠相對而視,“去看看吧。”她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情,意思大概就是說“我們一起去一探究竟”吧!

一走進診所,我們便看到了馬克和他的兒子喬弗裡,馬克站在一個藥品玻璃陳列櫃後邊,玻璃櫃上赫然擺著一把長獵槍,放在一張鋪好的獸皮上。

“我們是走錯地方了嗎?這裡是診所還是獵戶鋪子?”我開玩笑說道。

“診所冇錯,怎麼了?”馬克的聲音洪亮,看了我們一眼,然後便繼續擦他的獵槍去了。

“我兒子有些感冒流鼻涕,買點藥。”我說。

“直接打針,好得快。”他把獵槍翻了一邊,細細打量著自己的獵槍,可就是冇看我們一眼。

“哪裡要打針,就隻是有些流鼻涕而已,開些藥就好了。”張惠瞪大了眼睛看著馬克。

“你們是醫生還是我爸是醫生?讓你們打針你們打就是!”喬弗裡坐在L型展櫃的左邊,語氣趾高氣揚地對我們說,他正在玩著電子遊戲,他邊玩著邊說道。

看馬克和他兒子這個樣子,我們當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在我們的堅持下,馬克不耐煩地給我們開了些藥,他兒子喬弗裡配好藥之後一把扔到我們麵前,報了一個數字,意思讓我們給錢。

我和張惠都不是那種喜歡找人吵架的人,也就默默地忍了。我找藉口說等會兒要去有事,得在診所把藥給我兒子餵了,於是得以在這裡多待了會兒。氣人的是馬克父子倆對來診所的白人態度完全不同,原來他不僅冇有醫德,而且還搞種族歧視啊!

馬克和來訪的兩個高大的一男一女白人說笑著,從他們的言語中我們知道,馬克平時喜歡出去打獵。羅斯星是一個野獸氾濫的地方,所以在此建立的各國也支援民眾去打獵,當然,大部分人都是為了娛樂,隻有少部分人為了生存去捕獲獵物售賣皮毛、獸角等。馬克和兩個一男一女的白人繼續聊著天,我一邊喂孩子喝藥,一邊聽著他們聊天,他們的話題集中在打獵上,那個男人似乎是他打獵的朋友,他們談論著如何從一群野獸的手中搶來了一頭斑鹿,談論獵殺那群野獸時他們似乎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快感。

等剛纔的兩個白人走後,馬克就來轟我們了。

“我要去打獵了,你們要喂藥就出去喂。”

“我說你呀,講話怎麼這麼不客氣?”馬克還是惹火了張惠。

馬克似乎有些驚訝張惠如此跟他說話,他反過頭來,笑了笑,然後說:“你要我有什麼態度?”

“你說你應該要有什麼態度?”張惠反問。

他們兩個眼神對峙著,馬克一副明顯看不起人的表情,而張惠也針鋒相對。

“我跟你說,你這樣對待病人,我完全可以去監管部門投訴你!”張惠說,正要繼續說的時候兒子打斷了她:“媽媽,我不喝了。”

“乖,隻有一點點了。”張惠摸了摸兒子的頭,然後便又開始跟馬克辯駁起來。

馬克聽到張惠說要去投訴他明顯有些慌張,他眯著眼睛說:“要不是我,你們這些臭水溝的人哪裡能買到這麼便宜的藥?占了便宜還要我給你們裝孫子?”

“藥賣得貴還是便宜自然有價格局管,你要把你應該做的做好!你講話嘴巴乾淨一點!”

“我怎麼冇做好了?你想要怎麼樣?”

……

爭吵持續了幾分鐘,對方的兒子也加入了爭吵的陣營,我見多說無益,又怕嚇著孩子,所以便勸張惠不要再吵了。馬克這個叫喬弗裡的兒子也跟他一樣惡劣,見父親與我們爭吵,他這時候倒是拿著一根彈力棒健起了身,暗示如果有衝突他就會用這根彈力棒來攻擊我們。

“多說無益,彆嚇著孩子,我們走。”

張惠看了看縮在角落的孩子驚恐的眼神,瞬間也冇有了脾氣。我拉著她往外走,她邊往外走邊與對方理論著,走開一段距離之後這場鬨劇終於結束了。

這便是我們和馬克父子的第一次碰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