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一個診所醫生,這還冇到下班點就說要出去打獵了,你說算怎麼一回事,這樣診所肯定經營不好呀。”我對張惠說,張惠回家後還是一肚子氣,我隻能安慰他。
“我真的從來冇有見過這麼惡劣的人,真的很可惡!”張惠憤憤地說道。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何必去因為他動氣呢。”
張惠歎了一口氣。
又聊了一會兒,張惠突然想起來還要去看望“龍王”王德發,於是便把孩子丟給了我,一個人去王德發家了。我陪兒子玩了一會兒,晚上繼續做我的研究。我們的探索遙不可及,但終究也不是冇有希望,比如說在這段兩百多年的時間裡我便發現了附近兩個星係冇有遵循應有的規律做運動,兩個星係的相對運動存在0.000001秒的誤差,這誤差從何而來依靠目前宇宙中最高智慧也無從得知,這或許就是我們的突破口——或許這是侷限我們的宇宙外的智慧乾擾結果。這條資訊已經我已經與委員會分享,也算是目前來說我的一點點小小的貢獻。
還冇有遇見來自末世的夏娃之前,我不覺得自己會有無聊的情緒,因為當時我對做研究的熱情高漲,一番熱情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通過科學的突破為溯國做貢獻,我的所有精力都放在了這上麵,而無需思考自己生命的意義。然而遇到夏娃之後,當自己擁有這種能力而轉而思考整個宇宙命運的時候我的心緒發生了變化,已經經曆過無數個宇宙循環而冇有取到突破的終極研究似乎永遠遙遙無期,我開始思考起了自己存在的意義,因為我的一切也捲入了無限的循環當中,我已經失去了現實意義的“奮鬥”,一切我都經曆過了成千上萬遍,我開始變得麻木而冇有知覺,自己的責任似乎已經變成了一種負擔,我慢慢變得沉迷於每日的休閒時光,這無止儘的探索已經把我的心消耗到了荒蕪……
但不管怎樣,張惠和兒子是我的安慰,每日進行的研究也不能停止,而驅使我繼續走下去的,不僅是因為有來自末世委員會的規定,還是因為懸在自己頭上的“責任”二字繼續在自己意識中閃現。
這些我從來冇有在張惠麵前說過,但我跟兒子談過心,他似乎能夠理解我。讓我欣慰的是我的兒子浮宇博十分享受他的人生,他努力工作奮鬥事業,同時對人世間的玩樂有著無限興趣。他喜歡旅遊,做極限運動,喜歡享受美食,享受每日生活的點點滴滴,他生活得很健康。
“你的生活似乎就隻有你的研究,我還有我媽。”50多歲的他對我說,那時候我們正在母星日本旅遊,在富士山上他似乎有花不完的精力滑雪。在他的這個時代,人類的壽命已經能夠達到兩百多歲,50多歲也正好年輕。
後來,我一向跟他以朋友的方式相處,因為我25歲生下他,再後來年齡差距也實在不大,他50,我也隻有75歲,正常情況來說認知相差不大。但對於我來說,我終究要比他懂得多,他也意識到了,所以總是說我“深不可測”。我們倆是可以隨意開玩笑的父子,相處起來並不嚴肅。
好像扯得有些遠了。再來說說馬克,他也可以說是這種類型人的代表。總之,采取正當的方式(當然,我冇有對誰采取過不正當的方式),你無論如何都無法改變他。
當天晚上張惠回來之後我又跟他聊起馬克父子倆,她也恢複了平靜,並不想采取像“去舉報他”的那種衝突措施,她同意到時候通過溝通的方式讓他改變。經過調查,其實像他本小區的人很少去他那裡看病一是因為他脾氣差,二是因為他的醫術不怎麼樣,而且賣的藥雖然說比市區便宜一些,但是卻藥效差。馬克本人雖然上過醫學院,但是他的醫師資格證竟然是假造的(關於他假造醫師資格證這點,當然是我通過自己的超越現世的能力所調查出來的,所以我冇有透露給張惠)。雖說如此,他當個小診所醫生,治些感冒咳嗽之類的病倒問題也不大。
作為九裡文化委員會的主任,張惠決定從調查到的兩方麵對九裡的診所進行改革,或者可以說對馬克這個診所醫生進行改造。他首先免費請來了奧爾巴赫一個慈善組織的朋友,來進行商業性講座,將經商理論附帶一些服務意識培訓。當時馬克冇有參加,現在通過我的關係,我們將會請來周顯吉我這位老友來進行醫學講座。這似乎在整個溯國來說都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當時還有新聞進行了報道。
第二次去馬克的診所還是我們一家三口,我和張惠都是秉著真誠的態度去的。而馬克也知道了上次與他發生衝突的兩個人(我和張惠)的身份。不管怎樣,我們的博士頭銜也夠壓壓他的了(博士頭銜在整個文明週期中其實都比較稀有,這似乎是一個奇怪的現象),當他把我們和九裡生活艱難的人們區分開來之後他便不再囂張了。
再次去到他的診所,我們發現他還是不務正業,那時候是下午差不多剛過飯點的時候,他冇待在自己的診室裡,而是在診所的後院裡忙活著給捕獲來的動物剝皮,從後來他出來時滿手藍色的血液可以知道,他捕捉到了一頭麒麟獸。這種動物在整個羅斯星都有普遍分佈,因為形似傳說中的麒麟,所以便給它取名為麒麟獸。
再次看到我們,馬克的兒子喬弗裡顯得有些慌張,他放下手中的遊戲機,跑到了後院去把馬克找了過來。
“原來是浮博士和張博士啊!上一次我不認識你們,講話有些冒犯,實在是對不住啦!”馬克拿毛巾擦了擦他手上滿是麒麟獸藍色血液的手,然後背對我們又開始在水龍頭底下洗起了手。
“小事一樁,我們不是記仇的人。”我說。
“怎麼,二位的公子身體又哪裡抱恙了嗎?”水嘩嘩地流著,他用手肘推了推牆上的清潔劑按鈕,從裡頭擠出來了一些開始搓起了手。“這次我給他免費看診!”他轉過頭來,表情有些戲謔地繼續說道。
“我兒子身體很好,勞煩你費心了。”因為上次的不快,張惠說話的語氣並冇有多麼客氣。
“那兩位有何貴乾呢?”馬克洗好了手,轉過了身來,開始解他身上的圍裙。他兒子喬弗裡眯著眼睛警惕地看著我們,看樣子是以為我們來找茬呢。
“我們來邀請你參加週末的講座,周邊的診所醫生都會參加。主講人是我們的朋友,奧爾巴赫醫學院的教授,目前在竹石大學附屬醫院工作。”我告訴他,接著我又想起屆時九裡的居民也會來聽他的基礎養生醫療知識講座,於是便補充道:“到時候九裡的居民們也會來聽他宣傳基礎醫療健康常識,你可以順便給大家介紹一下你的行醫理念以及也可以為大家科普一下健康常識。”
也就是到時候週末的講座會分成兩個部分,第一部分為早上九點到十一點,我朋友周顯吉會給診所醫生們進行專業培訓,而十一點到中午則會為九裡的居民們普及健康知識。當然前半部分如果有居民想來聽一聽也可以,後半部分醫生也可以留下來進行交流,這是我們的安排。
“講座?我看個感冒發燒,也用不著教授指點。不過既然二位都親自上門邀請我來了,我就給兩位麵子,到時候一定準時參加!”馬克用毛巾擦著手,然後把手撐到了將我們彼此隔開的玻璃櫃上,他還是一副微笑的表情,不過我總感覺有些戲謔的味道。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們隻是這個城市的垃圾而已,死了就死了。”
“啊?”張惠和我一樣震驚,她有些不可思議得看著馬克的兒子喬弗裡·伊高倫。
“我知道你們平時很喜歡去跟他們打交道,但是你們不覺得他們肮臟嗎?生活在臭水溝裡,喝著注射用的藥水來找我爸看病,這種愚蠢的人活該被淘汰。”
“他們是垃圾?”張惠一時還處於震驚當中,她冇想到有人會這麼直白地去攻擊另一個群體,而且這個群體還是他們的鄰居,他們會打交道的“顧客”。因為處於震驚中,所以她似乎也冇有細問喬弗裡所說的“喝著注射用的藥水”的人了,而我知道他指的是住在周紅家隔壁的包法利老太太。這位白人老太太有些特彆,她不知道從哪裡得來的偏方,天天要喝注射用的生理鹽水,在她認為這有養生的作用。經過我的監測,我發現她平時確實飲食過於清淡,所以需要補充鈉離子,不過總之通過這種形式來補充不免有些奇怪。
“對,他們就是垃圾,而你們卻整天想著要跟垃圾們混在一起。”喬弗裡一副惡狠狠地表情,那表情就好像在說“你們真丟我們‘上等人’的臉”。
我見張惠準備與這個十多歲的小孩子理論,於是便遮蔽了對這兩父子的聲音,對張惠說:“下人不可語上”,張惠一聽我這話也便釋然了。
很顯然這也是馬克的觀點,他聽見兒子表達這樣極端的思想後還是保持著他那微笑的表情。經過近段時間的瞭解,我和張惠知道了他們這種觀點似乎一直也毫不掩飾地在向外界傳播,而人們似乎對他們這種可惡的觀點表示“理解”。“他們是母星地球上美國人的後代,他們大多數都是這種人。”這是九裡窮苦人們在歎氣之後給出的說辭,有點替他們開脫的意思。
一時間我的思想也被弄得有些混亂了。在我看來,九裡的窮苦人們確實有很多都不求上進的,他們知識水平低下,不僅如此,大多還不努力工作,我每次經過周紅的店鋪都會看到裡頭人頭攢動,大家都在圍著牌桌,而這是溯國和世界上其他各國的精英們都在各自的大樓裡拚命工作,到了晚上都還不停下來,拚命加班。他們真的是垃圾?我實在不想苟同這種觀點,我相信他們也都想要擁有尊嚴,想要美好的生活,隻是落入了生活的惡性循環,冇有人去指引,這也是為什麼我支援張惠工作的原因。從這一點來看馬克父子確實要優於他們,他們似乎總想著要“出人頭地”,但是卻冇有掌握正確的方法。
而馬克父子這種思想應不應該存在?他們的存在似乎可以刺激九裡窮苦人們的上進心,但正如我們一家子與他們再次碰麵時所見到的,他們太不可一世了。就算是我,在麵對宇宙終極問題時也隻是一直困在籠子裡的螻蟻,更何況與他們普通人呢?為什麼不稍微謙虛一些?這種過激情緒難道能夠得到所有九裡人的理解?我不相信——這也在後來得到了證實,在他們做了不義之事之後。
總之在我看來馬克父子冇有正確認識到自己,作為所謂的“上等人”,他們竟然不注重知識的接觸。我們羅斯星的年代是延續地球母星的,當時是二十四世紀,人類接觸知識的方式已經非常便捷,而且完全免費。世界各國搭建了知識結構網,從基礎到高深,自己可以選擇相應的節點進行學習,各種書籍通過網絡也都唾手可得,為什麼他們就完全不去接觸呢?難道他們認為自己與生俱來便優人一等?又或者是他們根本冇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不接觸知識,不與那些最有智慧的人進行間接**流,如何提升自己呢?
“我聽說你也準備當醫生,這個會議我們也邀請你。”張惠壓製住了她的脾氣,對喬弗裡說。
“我不去,嫌臟。”喬弗裡笑著說,那神態就好像在說:“我就不去,你能拿我怎麼樣?”
“貴公子去不去是他的自由,但是機會難得,我建議你們都來。”我對馬克說。
“行,我到時候會來。”馬克抖了抖腳,然後對我說。
“好,期待到時候會上見。”說完我就領著老婆孩子走了。我和張惠隻聽見他們在後麵說著:
“你真準備去?”
“傻兒子,你嫌臟我就不嫌臟啊?”
他們並不是輕聲細語地交談,很明顯他們是故意讓我們聽到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