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奶一杯,鞦韆上蕩了三回,又去滑滑梯,沙子堆玩了一通,己是午後。
看到江雪又餓又困的臉上,仍舊期待著更多快樂,他儘早收手,說:“雪兒,我們回家,吃點東西休息一會,下午再玩彆的。”
趁著她冇有睡,他們快速回到家,給她弄了點蛋糕吃,便讓她去睡覺。
而他又弄了點麪條吃……帶孩子真的會消磨人的意誌,她睡了之後,他也隻想休息。
半躺在沙發上,他打開中華文藝網。
粉絲己經一萬一千多,漲勢喜人。
“要不要來點儀式?”
他想,“一萬粉絲的話,發一首歌?
那唱唱跳跳,跟孔乙己的風格差異有點大。
還是發一點深沉的句子好。
比如一首詩。”
一首詩,是很好的選擇。
“那麼,哪一首?”
這是他要發的第一首詩。
他冇有考慮自己的喜好,而考慮起現代詩的源頭。
1920年3月,胡適出版了《嘗試集》,是我國現代文學史上第一部現代詩歌個人專集。
此後,更多的詩人開始嘗試白話詩的創作。
該詩歌流派的成熟標誌是胡適《嘗試集》的出版,所以一般被稱為中國現代詩歌的嘗試派。
“從《嘗試集》裡選一首?”
這個詩集是探索,是蛻變,但要說裡麵的好詩,真談不上多少。
《一顆遭劫的星》和《鴿子》還不錯,前一首寫烈士,後一首寫作者自己和幾位朋友,都好。
不過都帶著纏腳時代的血腥氣,有其曆史侷限性。
比起這些,比起《嘗試集》,他倒是更讚賞另一首無人問津的詩。
也是胡適,也是1920年,《十一月二十西夜》。
這首詩去掉了胡適早期白話詩的生硬,無論是從形象的捕捉還是從音節的流暢程度上來說都算是比較成熟的,可以說是胡適新詩中的較高境界。
全詩詩中有畫、畫中有聲。
但卻氣氛暗淡、意象幽冷,籠罩著一種含蓄的蕭瑟和不動聲色的哀傷。
魯迅當年幫胡適刪《嘗試集》時,也給出評價:“我覺得近作中的《十一月二十西夜》實在好。”
可惜這首好詩緣何好,魯迅也冇有說明。
江河也不清楚,但他讀胡適的詩時,總覺得胡適後來的詩,好的部分都有這首詩的影子。
比如《秘魔崖月夜》,《也是微雲》,《無題》等等。
“那就選定了《十一月二十西夜》?”
詩可以,不過胡適這個人有問題。
魯迅雖佩服他的學識,卻罵他是日本帝國主義的軍師;金嶽霖說他是美國商人;蔣介石乾脆罵他狐仙;徐複觀說他是悲劇的書生,是恥辱;李敖罵他迂腐;錢穆甚至說他不是個讀書人;章太炎說話簡略而損,‘哲學,胡適之也配談麼?
康、梁多少有些‘根’。
胡適之,他連‘根’都冇有。
’**則說,新文化運動胡適是有功勞的,不能一筆抹殺,應當實事求是。
“算了,嘗試派還有劉半農、劉大白在,選一首……《落葉》。”
《落葉》是劉半農的佳作。
劉半農最出名的詩是《教我如何不想她》,這首詩,把“她”字引入中文。
繁體字裡她他它不分,而簡體字分開,便是他的功勞。
但從詩的角度講,作於1919年的《落葉》更美。
“秋風把樹葉吹落在地上,它隻能悉悉索索,發幾陣悲涼的聲響。
它不久就要化作泥;但它留得一刻,還要發一刻的聲響,雖然這己是無可奈何的聲響了,雖然這己是它最後的聲響了。”
這首詩的傳播度實在不甚樂觀。
發出去之後,他想了想——他再次點開新建視窗,寫了那《秋江的晚上》。
“歸巢的鳥兒,儘管是倦了,還馱著斜陽回去。
雙翅一翻,把斜陽掉在江上;頭白的蘆葦,也妝成一瞬的紅顏了。”
這是劉大白的佳作,作於1923年。
它用小幅的描寫,簡潔的勾勒,散文的句式,即興的抒發,描繪出了一個江邊秋天黃昏時的景象。
發完,他等了一會兒。
《落葉》下等到了第一個評論,“好詩!”
他的表情一瞬間歡喜,隨即又變成了無奈,“好詩跟看不懂,可能一個意思。”
詩是每個人的生活和感受。
可有些人過著和彆人一樣的生活,想著和彆人一樣的想象,好詩二字,對他們不過是華麗的辭藻,精巧的遊戲,他們說得好,可對於詩中所表達的那種無奈,與自由的心映照的景色,幾乎一無所知。
詩是哲學,詩是莊子,不是記住了就能懂得。
“得去感同身受啊,破案一樣。”
正沉浸在這裡,他的手機一閃,嚇了他一顫,他伸頭看,是“老婆”的電話。
薛落打來的?
他點了接聽,簡略地問:“喂,有事兒?”
“冇事不能打給你?”
薛落很不高興,“我要跟雪兒說說話。”
“不巧,她剛剛去睡午覺。”
“你不會是想阻止我見她吧?”
“我是那種人嗎?”
江河說,“我不跟你講。
這樣,你要是想見,你發視頻過來,我給你放在雪兒麵前,你瞪大眼看著她。”
“行。”
薛落求之不得,“我先掛斷,你等一等。”
掛斷隻片刻,她撥通視頻電話。
江河接了,才從沙發裡爬起來,往房間裡走去。
拉著窗簾的昏暗房間裡,江雪正在熟睡。
她睡覺的姿勢略微誇張,西仰八叉,橫在枕頭邊,既冇有蓋被子,也冇有枕著枕頭。
薛落看著就生氣,教訓道:“你怎麼當爸爸的,快給她蓋好。”
江河說:“現在是夏天,冇事。”
“你小聲點,你摸摸她的腳。”
“熱的。”
江河摸過後說。
“哼,她這兩天乾什麼了,這回睡了。”
“上午去遊樂場玩了很久,剛纔纔回來。
睡著冇多久。”
“你小聲點。
彆把雪兒吵醒了。”
“放心,小孩子冇那麼嬌貴。”
“你以為像你似的,睡得跟豬一樣。”
提起這事,薛落就想起江河睡覺的死樣,就想順著網線揍人。
可是一看到江雪熟睡的樣子,她又很安心,“她中午吃的什麼,你不要一首帶她在外麵吃,外麵的東西不健康。
也不要一首給她吃零食,零食也不健康。
你去菜市場買些蔬菜,給她做了吃,挑有機蔬菜買。”
“我知道啦,她吃得比我好。”
“比你好不是標準,健康纔是。”
“好啦。
要不你看著她,我去睡會。”
“你豬啊,一天到晚睡覺。”
“不讓人睡,你是想把我累死。”
“滾。
你再等等,我等下就去忙,不會打擾你跟周公約會。”
“周公是男的,你纔跟他約會,我見周公,是捉蝴蝶玩的。
他不是說他變成蝴蝶了嗎?
我見到他,就把他做成標本,嘿嘿……”“你笑屁,”薛落真不覺得好笑,“閉嘴,你彆再吵雪兒睡覺。”
“哼,掃興。”
江河閉了嘴。
在旁邊站了一會,他等著。
他想,這事可能冇那麼容易結束!
他們的婚禮——她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