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人們都很生氣,說要把你獻祭給太陽神,酋長不同意,為此還和幾位長老吵了一架。”
葉曼妮陡然一愣,心緒有些複雜,一時說不上來是什麼滋味。
“你是酋長的雌性,他自然會保護你。”
末了,萌萌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加了一句。
“你真是人小鬼大。”葉曼妮聞言,啞然失笑。
她抬頭望著外麵濃重如漆的夜色,不由得想起意孤身走向夜色深處的模樣,心中忽有慼慼。
這裡真的能夠成為她的家麼?
第二日依舊是個豔陽天,亭半躺在地鋪上,努力伸長脖子,眼巴巴的張望著窗外。
葉曼妮在一旁看的唏噓。
這孩子到底還是少年心性,就算是能丟掉半條命的重傷,也擋不住那顆嚮往外麵的心。
“走吧,我帶你出去曬曬太陽。”她收起了手邊晾乾的藥草,從牆角拿過那支她先前做好的柺杖,順手扔給了亭。
亭的眼睛陡然亮了起來,麵上閃著陽光:“你真是好人,等我回去,就立刻讓你當我的.....”
葉曼妮皺皺眉,順手從衣袖裡摸出一根骨針,在他麵前晃了一下,及時止住了他接下來危險性極高的言辭。
“你居然拒絕我,你知道在我們部落,有多少人想要成為我的雌性麼?”亭接過柺杖,艱難的將自已架了上去。
“我知道你是看上了那個意,但他就是個空架子,一把年紀還冇有配偶,肯定是人有毛病。”亭一邊走,一邊喋喋不休。
“......”葉曼妮無語了片刻:“你要是還想出門,就老老實實把嘴巴閉上。”
他在出門和說話之間艱難權衡了片刻,最終還是從善如流的閉上嘴,跟在葉曼妮身後一步一挪的向前走。
兩人沿著房屋前麵的小河信步向前,很快便來到了一處空曠草地,草地中央還立著幾塊一人多高的巨石,組成奇怪的形狀。
葉曼妮遠遠望了一眼,頗覺有趣,便邁步走了過去。
但她還未走近,便聽到一陣吵鬨聲從風中傳來。
“我們留著那小子原本是打算向呼延部要些糧食,但現在他們部落已經被人屠儘了,留著他還有什麼用?”
葉曼妮對這個尖利而又沙啞的嗓音並不陌生,這正是先前與蓮一起提議要燒死她的乾巴老婦。
“不錯,我們部落從來不養吃閒飯的人。”
那老婦的支援者不少,應和聲很多。
“他們這些外族信奉邪神,就應該交給太陽神來懲罰。”
葉曼妮聽到有人提議,響應者竟也不少,看來就算是在未開化的原始社會,有關信仰的爭論也十分激烈。
“他現在就是個廢人,不如下次狩獵的時候,將他作為誘餌。”
“......”
葉曼妮越聽越奇怪,這個讓諸位長老爭論不休的人竟然不是她。
“呼延部現在已經冇有了,那小子跑都冇處跑,接下來隻要我們想辦法將他與夫人分開,他不就可以任我們處置了麼?”
聽到此處,她當即恍然,下意識回頭去看跟在身後的亭。
少年拄著柺杖,單腿站在明亮清透的陽光下,像是身披光明。
然而他的麵上卻冇有一點血色,難以置信的望著石頭後麵。
“你......”葉曼妮上前一步,伸出手想要扶住搖搖欲墜的他,卻被他一把打開。
亭扔掉了手中的柺杖,顧不上尚未癒合的傷口,一瘸一拐走向了說話的眾人。
葉曼妮暗道一聲不好,急忙跟了上去,一眼便看見了其中鶴立雞群的意。
原來他纔是這場爭論的主持者。
“是誰?是誰乾的?”因為激動,亭脖頸間的傷口再度裂開,迸出鮮紅的血液。
“是堯天部所為。”一片沉默中,意出聲回答,“堯天部新任酋長名戰,好戰成性,手段殘忍,已經接連滅了數個小部落,近來風頭正盛。”
“戰?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呼延與他們有什麼深仇大恨,竟然要屠儘我全族!”亭連眼中都沾染了幾分血色。
“未必是有仇,不過是想要爭奪地盤罷了。”葉曼妮輕聲道。
意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冇有說話,算是默認。
“為了搶地盤就殺我全族!”亭激動無比,傷口的鮮血慢慢染紅了他身上裹的獸皮,襯的一張清秀的臉也猙獰無比。
他若是再這般下去,隻怕很快就要去陪他的同族了。
這種悲痛葉曼妮冇有親身經曆,便無法體會,就更冇資格去勸他節哀順變。
她望著四周幾位神色詭秘的長老,以及態度曖昧的意,最終還是決定主動出手,將骨針釘在了他耳後的安眠穴上。
她葉曼妮好不容易救下來的人,絕不能放任他再度踏足鬼門關。
將人放倒容易,但抬走卻難得多。
亭雖是少年,卻有著一副人高馬大的成年人的體格。
葉曼妮咬牙將他背起,頂著一口氣向前,但剛走幾步,便已力竭,寸步難進。
她站在原地大口吸氣,默默積攢了力量才繼續向前。
縱然如此,她還是越來越累,就好像背上背的不是一個少年,而是一座小山。
就在她對著那座偏遠的竹屋望眼欲穿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有腳步聲響起。
後背上陡然一輕,壓得她呼息都困難的小山憑空而起,移到了另一個肩背上。
“你......”葉曼妮深吸一口氣,轉身過去。
意竟然單憑一隻手,便輕鬆的將山一樣的亭提了起來,甩到自已背上。
她愣了半晌,不知是該吐槽他的力大如牛,還是該腹誹他的反覆無常。
“你不是要想辦法弄死他的麼?怎麼這會兒又在這裡充英雄?”葉曼妮一路小跑的跟在他身邊,裝作渾不在意地問道。
“我何時說過要置他於死地?”意目不斜視的向前,語氣冷淡。
“嗯?”葉曼妮被反問的一愣。
在那場混亂的密謀中,她確實未曾聽過他的表態。
難道還真是冤枉他了?
葉曼妮托著下巴思索片刻,正色道:“不管你是怎麼想的,這個人如今是我的病人,我對他負有責任。”
她望著意輪廓分明的側臉,毫不猶豫的道:“我是絕對不會對他的困境坐視不管的。”
意的身形陡然一頓,回過頭,俯視著她:“他是什麼人我不管,但若是讓我知道你對他有什麼想法,就算他是堯天部的人,我也絕不會手軟。”
葉曼妮:“......”
這是有多害怕彆人挖你牆角啊。
在意的幫助下,她終於將昏迷的亭送回了住處。
但亭這一昏迷便是一整天。
等他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中午。
許是經過了一天的冷靜,甦醒過來的他褪去了熱血上頭的衝動,換上一副一蹶不振,怏怏寡言的模樣。
這讓聽慣了他滔滔不絕的葉曼妮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她托著臉從旁觀望了許久,心中忽然一動,妙計瞬間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