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亭?”葉曼妮心中一驚,以為是聖女蓮將對她的怨憤牽扯到了亭的身上,趁她不在,前來為難一個大病方醒之人。
她看了一眼意,快步上前,一把推開了門。
狹窄簡陋的房間中空空蕩蕩,隻有亭一人懶洋洋的躺在鋪著獸皮的地鋪上,對著門口望眼欲穿。
“你怎麼了?”葉曼妮將一眼儘收的房間上下打量了許多遍,確認四周無人後,才道:“出什麼事了?”
亭麵容憔悴,唇色蒼白,透著大病初癒的脆弱,但精氣神卻不錯。
他抬手拍了拍自已的肚子,笑道:“我餓死了。”
葉曼妮:“......”
好吧,是她想多了。
把亭餵飽之後,葉曼妮又按著他強行檢查了一遍,才放下心來。
“傷口恢複的不錯,接下來隻要好好養護,應該就冇什麼問題了。”她將熬好的草藥當成了飯後甜點,端給了亭。
亭這個野人哪見識過中藥的厲害,毫無防備的一口飲下,隨即便麵目扭曲著慘嚎了一聲,張嘴就想吐掉。
葉曼妮對付怕苦的病人頗有心得,閃電般探手過去,一把捏住了亭的鼻子。
隻聽“咕咚”一聲,滿碗湯藥儘數被他嚥了下去。
亭捂著脖子,在床上扭成一條被生煎活烹的魚,翻來覆去,精神無比。
“良藥苦口利於病。”麵對他淚眼朦朧的可憐樣,葉曼妮絲毫不為所動,冷靜無比的收拾好邊上的湯碗藥罐,轉身就想走。
但是亭卻眼疾手快的一把扯住了她的衣角。
葉曼妮驚出了一身冷汗,飛速揮開他的手,抬頭去看一旁沉默無聲的意。
果不其然,意的眼睛像是生了釘,冷冷的注視著亭那隻不安分的手。
說話就說話,拉拉扯扯的做什麼,是不想要自已那雙手了麼?
葉曼妮在心中倒吸一口涼氣,向後退了一步,與亭保持著絕對安全的距離,以此來約束酋長那翻了天的醋罈子。
“有事說事。”她甩給亭一個高貴冷豔的眼神:“不過首先聲明,藥是不能停的,除非你想死。”
亭滯了一下,撓了撓頭皮,勉為其難:“不停就不停吧,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說著忽然強撐著手臂,直立起上半身,端著一副上墳的神情,正兒八經的對著葉曼妮拜了一拜:“多虧有你,我才撿回了一條命。”
葉曼妮朝一側讓了讓:“你可千萬彆,留著你那點力氣回去祭拜你的太陽神吧。”
“我們信仰的不是太陽神,而是羽蛇神。”
亭立時又舊態複萌,爛泥般重新躺了回去,“羽蛇神會保佑我們,也會保佑你,因為你是個好人。”
葉曼妮猝不及防就被髮了張好人卡,卻也無法反駁,隻好默默收下:“不用感謝,舉手之勞而已。”
“那可不是舉手之勞,我之前雖是昏迷,但隱約還是知道些外麵的情形的,若不是你用心照料,隻怕我早就回了羽蛇神的懷抱了。”
亭裝模作樣的感慨了一番。
葉曼妮聽他這話音,感覺有些不妙。
這說話的套路貌似有些熟悉,接下來的不就是諸如“公子大恩大德我無以回報,唯有以身相許”的戲碼麼?
她還未回過神來,就見床上的少年輕佻的衝她眨眨眼,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雌性,我保證讓你以後吃飽穿暖,不受勞累。”
他話音方落,不大的房間裡溫度驟降,有視線刀劍般從葉曼妮背後刺來,冷的幾乎讓人牙齒打顫。
不是吧,少年,你這纔剛從鬼門關走出來,這就開始迫不及待的再次找死?
就算找死,也彆連累她啊。
葉曼妮在心中慘叫了一聲,根本不敢回頭去看意的神情。
“怎麼了?”許是她的表情實在太過悲催,心大如亭也發現了她的不對勁:“是太高興了麼?”
葉曼妮在心中為他默哀了一下,而後搶在背後的火山爆發之前,上前一步靠近了不知危險將近的亭,探手從衣袖中取出一物,閃電般刺入了他的後頸。
“你......”亭的聲音戛然而止,嘴巴雖不斷開合,卻不能發出聲音。
千鈞一髮間,她用骨針暫時封住了亭的啞門穴,堵住了那張惹是生非的嘴。
“你不要胡說八道,我並不喜歡你,也不會跟你回去。”葉曼妮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病好,就自行離去吧。”
她一麵說,一麵偷眼覷著意,酋長那張俊朗清明的臉上烏雲遍佈,眼神賽雪欺霜,瞬也不瞬的盯著她。
葉曼妮頓感壓力山大,這種好似出軌時被正宮抓包的場麵實在難頂。
一邊的亭哪看的出眼前平靜場麵下湧流的危險,還自顧自的張著嘴,不斷的阿巴阿巴。
葉曼妮看的頭疼,索性一巴掌對著他的腦袋拍了下去,食指輕輕拂過他耳後的安眠穴,直接送他去見了周公。
“哎呀,他昏倒了,看來還是得好好修養才行。”
她扶著亭慢慢躺下,而後順手拔掉了他後頸啞門穴的骨針,狀若無事的望了一眼意,眼神無辜極了。
意自然注意到了她手上的小動作,雖然對她的手法不甚瞭解,但也明白她的用意。
他深深的凝望著葉曼妮,感覺這個與眾不同的女子越發神秘起來。
她不僅有著超凡脫俗的外貌,更有著天馬行空的想象力,以及卓越廣博的知識,能輕而易舉的做到常人無法企及之事,
意的視線隱秘的瞥過那個安然入睡的外族人。
幾日前,那個少年還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然而不過短短數日,便在她手下獲得新生。
彼時他作為酋長,雖在眾人反對中,堅定的站在了葉曼妮這邊,然而他心中並不覺得她能夠做到這般匪夷所思之事。
起死回生,這是隻有巫覡或是妖鬼才能做到的事情。
難道此人真如長老們所說,乃是鬼魅所化,用以迷惑人心麼?
他看了一眼那個蒼白明豔的雌性,斷然否定了自已方纔的猜想。
這不是巫術,而是神蹟。
這個從天而降的人就像是一個裝滿奇蹟的盒子,從中飛出的每種可能,都足以將這個世界推向一個迥然不同的方向。
葉曼妮被他盯了半晌,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眼前此人雖有一身好皮囊,但到底還是個未經文明熏陶的野人,不會和她講什麼溫良恭儉讓。
若是一不小心又惹了他,說不定會讓他們初見的那一幕昨日重現。
兩人各懷心事的對峙了許久,最終打破僵局的還是萌萌。
一身小麥色的孩子像個猴子,從門外徑直撞了進來:“酋長,長老們找你。”
意探究的視線在她身上轉了一圈,最終還是戀戀不捨的離開了。
葉曼妮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男人不喜言辭,喜怒不形於色,情緒極為隱秘內斂,與她印象中粗獷外放的野人形象截然相反。
陰沉緘默的近乎危險,讓她不知該如何招架。
她目送著意遠去,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純粹的夜色中後,才擦了一把汗,放鬆下來。
“夫人,你很害怕酋長麼?”就在這時,萌萌忽然開口問道。
葉曼妮垂下頭,看見萌萌正仰著臉,用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著她:“夫人不要害怕,酋長他雖然看起來很凶,但卻是個很好的人。”
這個孩子自然無比的給意發了一張好人卡。
葉曼妮忍不住笑了一下,但笑著笑著卻又覺得蕭索。
在這個世界,除她之外,還有誰能明白這些爛俗的梗呢?
不隻是語言文化,就連生活習慣及思維認知,都與以前截然不同。
普天之下,隻她一個人,還執著的抱著這些陳舊之物,就像是抱著對原來世界的最後一點念想,不肯放開。
葉曼妮歎了口氣,伸手颳了刮孩子的鼻子:“你可真會為你的酋長說話。”
“我向太陽神發誓,我不騙你。”萌萌篤定無比,“夫人,你不知道,那日 你冇有參加太陽神的祭禮,祭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