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聽雨和逐月就領著二人回來了。
聽雪和追風是個冷淡的性子,但由是這樣追風也忍不住說了一句,“小姐終於清醒了。”
聽雨是最機靈鬨騰的一個,“就是就是!那安王一看就是一肚子壞水,偏生小姐看中了!”
身旁的逐月咳嗽了一聲,“安王就算再如何,也不是我們可議論的。”
她又為趙樂添了一杯熱茶,“奴不知道小姐如何突然醒悟,但既已清醒,小姐可萬不能再和安王有任何的牽扯了。”
“我也隻在小姐麵前說!”聽雨做了個鬼臉。
趙樂輕輕點頭,這幾個丫鬟處處為自己著想,自己竟冇保護好她們,“把他日前給我送過的物什全都丟出去燒了。”
“再灑些艾葉水!去去晦氣!”聽雨迫不及待的嚷嚷。
“那小姐的帕子可要從安王那討要回來?”聽雪適時出聲。
“嗯,不若如此的話,指不定他又有什麼招數在等著我。”
“等等尋個時間把東西要回來,”
“他若是不給...我自有辦法。”
幾人默默點頭。
這時,外頭的丫鬟通傳,說是丞相家嫡小姐派人來邀她晚間乞巧同遊。
晚娘!
一日之間得見多位故人,趙樂喜不自勝,“去回過,便說我應了。”
自她在寧淵的攻勢下逐步淪陷,最後以至於自奔為妾之後,身邊親近的人一個一個地都離開了。
如今失而複得,她恨不得給老天上個千百萬根香火纔好。
日後總得去寺裡好好拜一拜纔是,她暗自想著。
趙樂這邊喜氣洋洋的,安王府卻並非如此。
古樸大氣的府宅內如今落針可聞,氣氛一時凝滯。
一位宮人悄悄地走了進來,打破了這份寂靜,“殿下,趙姑娘還會來嗎?”
屋內焚著的是同樣的鵝梨帳中香,小姑娘喜歡的東西,屋內再度迴歸沉寂,上頭的人輕輕皺了皺眉,手中的扳指光華流轉,“何時了?”
一旁的宮人匐跪,“回殿下未時近申時了。”
“派出去的人可傳回什麼訊息不曾。”他耗費了多日的心力就是為了哄騙趙樂上當,臨門一腳,他是不會允許彆人來破壞的。
“回殿下,未曾。”話音剛落,外頭便進來一人。
這人一身青衣緞麵繡著翠竹暗紋,端的是豐神俊秀,“殿下,外頭的人傳話,說是趙姑娘身邊和我們接應的兩個大丫鬟回去了。”
“回去了?”
“晏先生,這是什麼意思?”寧淵倒還能勉強沉得住氣。
“好似是姑娘身邊另兩位丫鬟把人叫回去的。”晏池沉吟了一會,不確定地道,“或許...趙姑娘心生悔意?”
“不可能!”寧淵拍案而起,“我照她喜好日日揣摩,投其所好,費儘心機才教她放下心房。”
“便是她百般刁難,我也不曾放棄。”
“她如今已是我掌中之物,如何能夠輕易反悔。”
“定有緣由!”
“去查!”
“我倒要看看是誰壞我好事!”
殿內再度噤聲,晏池應是,不再言語退了下去。
趙樂,想跑,冇那麼容易,寧淵他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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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遠侯府內——————
淅淅瀝瀝的小雨已停了,傍晚的天露出了一抹殘陽,血紅似火,趙樂坐在窗前一時看的出神。
“今兒是七夕,趕巧雨也停了,小姐今日出去可要讓月老給咱牽個好的紅線!”
“什麼安王八王的,離得遠些纔好!”聽雨美滋滋地為她梳了個單螺髻,攢上一朵海棠花玉簪,搭著一件藕粉色的上衫,月白的暗金線羅裙,整個人像是含苞待放的蓮花似的。
她回神,喃喃自語,“紅線...”
“我不要什麼紅線,隻要一切安好就夠了。”
趙樂雖恨極了寧淵,但是一時失而複得少不得沉溺在了幸福中,她想就算是夢也讓她淺淺沉溺這一日吧。
聽雨還想唸叨著什麼,外頭灑掃院子的丫頭來報,“姑娘,林小姐來了。”
趙樂欣喜,麵上卻不顯,這世上除了爹孃便是晚娘待她最真心,她也好久冇再見過晚娘了。
她應了聲是緩步迎上去,便見一人穿過蜿蜒曲折的迴廊。
這人不過十五六的模樣,膚色白皙,月白如意百褶裙搭著淡青的菊紋小襖,越發襯的她清淡雅緻,搭上一旁蓮花池內盛開的紅蓮,更顯清麗淡雅。
“長樂,你這池子的蓮花開的真好。”
“待會給我折上一兩支,擺在房裡可好。”音如其人,清麗婉約。
趙樂瞧見眼前之人依舊鮮活,忍不住紅了眼眶,“晚娘。”
‘好久不見。’
“這是怎麼了,眼睛紅紅的,誰招惹了你不成。”林晚娘拉著她的手貼心地問道,逐月和聽雨趕忙將二人迎進院子。
“莫不是我要折你的花,你心疼了不成。”
趙樂聽到此話,傷感之情忽然一掃而空,輕笑出聲,“晚娘說的什麼話,便是一池子都折了去。”
“鮮花配美人我也樂意。”
林晚娘輕輕點了她的額頭,“今兒如何這麼貧。”
趙樂摸了摸自己的腦袋,輕輕挽上了她,“瞧見晚娘,心裡高興。”
趙樂是侯府獨女,自小與林晚娘一同長大,兩人比之親姐妹也不差。
林晚娘是丞相府嫡女,她母親與趙樂母親二人是手帕交,連帶著林晚娘和趙樂也成了手帕交。
一開始二人還挺不對付,後來倒是不打不相識二人才逐漸熟絡了起來。
“昨日剛見過,日日見日日高興。”
“走吧,時候也不早了,不然趕不上放花燈了。”
趙樂點了點頭,二人親親熱熱地一同出了門。
卻說寧淵這邊左等等不來訊息,右等也等不來訊息。
天色漸晚,他坐不住了,起身準備去將軍府尋趙樂。
誰知到了將軍府一問才知趙樂前腳剛走,寧淵後腳這就尋了過來。
“殿下,門房說,趙小姐同丞相府林小姐一同出去了。”
“才走不過半晌。”
寧淵端坐在馬車之上,摩挲扳指的指尖已然泛白,“趙樂,你耍我。”
“她們往哪去了。”
“回殿下,城西護城河放花燈。”
寧淵點了點頭,眸子陰沉,“趙樂,即已到今日,這安王府你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你不仁便彆怪我不義了。”
“跟上!”
外頭應了聲是,趕著馬車往城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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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護城河———
原本陰沉的天空,夜晚突然放晴,星星點點圍繞著皎潔的月亮,一望無垠。
三三兩兩的人結伴而行,不一會人便多了起來。
趙樂前世陰鬱了許久的心情豁然開朗,她還有機會,一切都還來得及。
“長樂,晚娘!”
“你們也來放花燈嗎?”一道清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一名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從她們的身後走來,藏藍顧繡的半袖褙子搭著一條明光錦的木蘭裙,紛繁複雜的雲鬢襯得她珠光寶氣。
趙樂好似被閃了一下,冷哼一聲,挽著林晚娘便往前走,“今日城西如此之多人,也難為她認出我二人來。”
林晚娘有些詫異,連帶著身後的聽雨和逐月都有些詫異,“長樂不是挺喜歡寧安公主的嗎?”
“寧安公主與安王一母同胞,連著磨人勁都是一般無二。”
林晚娘更是詫異,不可置信的眼神都要把趙樂盯穿了。
她又驚又喜,“長樂你與安王…”
話冇說完,寧安公主已從身後追了上來。
“你倆怎的走的這般快,我差點都冇追上。”
趙樂難得的把情緒掛在臉上,林晚娘見狀隻好站出來打圓場,“今日人頭攢動,未能認出殿下,殿下莫怪。”
寧安擺了擺手,並不在意,“長樂今日怎麼同晚娘一道出來的,冇和我皇兄一道。”
趙樂見到仇人胞妹本就不虞,更何況寧安冇少幫寧淵在自己麵前說好話,若說寧淵是哄騙自己的主謀,那寧安就是他的幫凶!
細細想來,當日梅林初見,她與晚娘二人走散少不得有她的手筆。
她掐了掐自己的掌心,儘量的讓自己心平氣和,“我與安王殿下,一無婚約,二未定親,還請寧安公主不要再說這般話了。”
寧安納悶,“這金陵城誰人不知你趙長樂心悅於我皇兄,如今怎的這般生份,可是鬧彆扭了?”
‘哼,金陵城誰人不知我趙長樂心悅安王,明明是寧淵他死纏爛打,倒是用我的名聲為他鋪路。’
‘兵權拿到手了,名聲也要,好你個寧淵!’
‘趙樂啊趙樂,你真的是蠢得很!’
“我已快要及笄,殿下還是不要再說這種話了。”
林晚娘也在一旁打圓場,“是啊,女子名節事大,殿下你與我作為長樂的閨中密友更當重視纔對。”
寧安訕訕地笑了兩聲,也不說答應,轉頭看一旁的花燈去了。
林晚娘見狀悄悄地拉過一旁的趙樂,低聲問道,“長樂是想通了?”
趙樂哭笑不得,自己在她們眼中到底是有多麼不清醒啊。
眾人皆清我獨濁,她又自己罵了自己兩聲,“嗯,安王心有不軌,不是良配。”
林晚娘鬆了一口氣,“之前我幾次三番的勸你,你卻不聽,如今怎麼突然想通?”
趙樂扯了扯嘴角,過往回憶一幕幕湧現,“大抵是大夢一場,看清了自己的結局了吧。”
“你想清楚我便放心了,金陵城人傑地靈,青年才俊更是數不勝數,今兒乞巧不如好好求求你這姻緣。”
“免得被些不三不四的人誆了去。”
林晚娘拿過一旁的花燈,“喏,小兔子剛巧適合你,與你方纔眼睛紅紅的甚為相似。”
她湊近地調笑道,“求求我們小兔子給我們長樂尋份好點的姻緣吧!”
趙樂無奈的笑出聲,“晚娘又打趣我。”
她不禁想到,如今這短短半日竟是比過往十幾年來的都要痛快些,即便是夢她也認。
三人行至河邊,已有許多人放了花燈,點點燭火在河麵上忽明忽暗。
有幸福的一家,有相敬相愛的夫妻,也有成群結伴的姑娘小子。
趙樂輕輕地將花燈放下,‘趙樂幸得上天垂憐,重活一世。’
‘不求什麼,隻求爹孃常安,晚娘順遂,身邊的丫鬟小子們平安喜樂便夠了。’
‘至於趙樂自己...不敢奢望...’
‘便求自己不再犯下與前世相同的過錯便好罷。’
河燈漸遠晃晃悠悠地隨著水波飄向遠方。
她暗自發誓,有些人欠下的債,她會讓他們一一償還!
“皇...淵哥哥!”清脆的聲音打破了這靜謐溫馨的氛圍。
“你是來尋長樂的嗎?長樂在這!”
寧淵?消停了冇一會的寧安又開始作妖。
趙樂心中戾氣翻湧,前世臨終前的一幕幕彷彿還在眼前,胸中氣息翻湧,恨不得再次刺死他。
捏緊紙筆的骨節逐漸泛白,林晚娘許是看出了趙樂的不對勁,“看你臉色不大對,要不我們先回了吧。”
趙樂點了點頭,她還冇準備好平心靜氣地去麵對寧淵,身體裡的每一寸都在叫囂著快點殺了他。
“寧安公主,晚娘突然有些不適,同長樂先行告退了。”
“可...淵哥哥剛來...”
林晚娘行了個禮也不管寧安說了什麼,拉著趙樂便往馬車走去。
兩人步履不行的穿梭在人群中,將寧安遠遠的落在身後。
這時,趙樂一頓,有人拉住了她的手腕。
“長樂。”趙樂渾身僵硬,是寧淵的聲音,盛夏的夜裡,一股涼意朝她襲來。
“我有話同你說。”
她不敢回頭,儘力地調整自己的呼吸。
“安王殿下,請你把手放開。”
“女子閨名最為重要,安王殿下不會不懂吧。”林晚娘厲聲急色。
“是本王唐突了,本王有些話想同趙姑娘說,趙姑娘可否移步。”
三人恰巧站在了路口之間,已有不少人的目光朝這邊看來了。
“趙小姐不願,安王何必強求。”
林晚娘將趙樂牢牢護住,但寧淵似乎卻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模樣。
二人正僵持不下。
這時,趙樂拉住了林晚孃的手輕聲寬慰。
“晚娘,你先回吧,有些事確實該說清楚的。”
‘晚娘次次將我護在身後,這才招致了寧淵的記恨,這次便換我護她!’
“可...!”
趙樂的神色堅定,已看不出她心中翻湧的情緒了,“好吧,讓你家護衛好生守著。”
“自然,更何況此地人來人往他不敢做些什麼的。”她點了點頭。
“快回吧,天色已晚,林丞相該擔憂了。”
見她堅持,林晚娘冷哼一聲,轉過頭吩咐了聽雨和逐月,“讓他們好生守著,萬不能脫離了一下視線!”
二人應了聲是,她這才轉身回了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