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怎麼收拾……
往後是死是活,全看周王運氣嘍。
“你啊……你啊……”
這些話卻實實在在地觸動了梁帝,年紀大了,他也就越發念起舊情。
當年儲位之爭何其凶險,同輩的兄弟姐妹儘數故去,所以他才一心扶養這兩個孩子。
當然,人越是老邁,就越會多心。
父子之間說起話到底多隔了一層,不如女兒來得窩心。沈頌齊能說出這樣一番話,梁帝老懷甚慰,也算聽進去她的意思。
“罷了,就依你這一回。至於小三,等到典禮一完,就送到封地上去,冇有爵位,就像個平常百姓那樣好好瞧一瞧這世間的苦楚。往後,也不必再回來了。”他的聲音裡帶著一些不易察覺的情緒波動。
沈頌齊就明白,這事暫時就成了。
而等到典禮結束,周王不會被留下性命。
雖然是那日蘇親自求娶,但她到底和親異族,兩邊相隔數千裡,往來更是不便。因此本該依序進行的六禮不能一一儘備,漠北又正起戰火,於是婚禮就等到送嫁塞外王帳舉行。
啟程那日,宮中綵球高懸,宮燈耀耀,隨處鋪設著寓意吉祥的裝飾,連帶宮女太監們都換上了一身新裝,帶有紅綢,喜慶熱鬨。
唯獨梁帝皇後垂淚不已,千言萬語哽咽難以說出,最後隻艱澀地歎息道:
“皎皎,此去,萬萬小心啊!”
他們心疼女兒,嫁妝裡樣樣齊備,送親的車馬從宮門出發,足足走了一個時辰才見到隊尾。
但途中遠冇有想象中那麼順利。
起初還能聽到隱隱約約的啜泣聲,隨著時間不斷過去,聲音消失死水一樣寂靜。即使早就有預備,沈頌齊又謹慎地備好了醫藥,途中還是死去了十幾人。
不過,當車隊行駛過朔方城,真正踏進草原的那一刻,她還是拖著疲倦的身體看向了簾外。
一時間,她的呼吸也彷彿被奪走了。
風裹挾草葉清香拂過了沈頌齊的裙襬,也吹起了她鬢邊散下的碎髮,一層又一層,足足到人腰際的青草海浪一樣湧動起來。天空湛藍如洗,白雲慢悠悠地打著滾,它們滾滾不絕,幾乎占據了所有視野。
然而緊接著,一道瑰麗的金芒刺破了阻礙,直直射向大地,朝陽彷彿被千萬隻無形的手抬升,升上地平線、升上遠處矮矮的山丘,升上雲端!
一瞬間,一切都被點亮了。
那種彷彿燃燒一樣的金紅色點綴在每一處。
沈頌齊凝視著眼前金紅色的草海,凝視著輝煌的日出,那些堆積在心中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愁緒,刹那間都被掃清。
她輕輕眨了眨眼,掩去裡麵的熱意。
“這是——草原!”
這是草原啊!
十幾匹駿馬在草原上奔馳,刀刃上鋒利的寒光劃破了平靜,隨著當首一人勒馬,四周忽然湧出來數百人齊聲喝彩。
在這樣的歡鬨中,有人大聲問。
“汗王!你要到哪去!”
那日蘇那張俊美而冷淡的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影。
“去迎我的妻子!”
將軍催馬來到馬車旁,俯身低聲詢問道:“公主,往前再走兩日就是王帳所在,但天色已晚,咱們是不是先安頓休息?等到明天一早再啟程。”
沈頌齊頓了頓,便掀開一點簾子,聲音不急不緩:“傳令下去吧,再晚便不好紮營了。”
“是!我這就叫人動手。”
隨著那匹駿馬響亮的一個響鼻,號令聲被一層一層地傳遞下去,車隊停止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