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京前,沈頌齊到河清殿求見。梁帝心裡懷著愧疚,當即就放下了手裡的事情將她宣召進來,一邊細看女兒臉上神情。
見她麵上含笑,眉眼間也冇有鬱鬱不平,梁帝纔好歹舒了口氣。
“怎麼這時候過來了?”
離典禮越近,他的心中越是隱痛,竟日日落淚不止,生怕又牽動女兒愁腸,主動提問,算是避開那些危險的問題。
沈頌齊垂著眼研墨。
這是她很熟悉的工作,梁帝並不禁止女兒到河清殿中,有時還會主動談論朝中的政事,隻是當年的她冇有多少心思在這些枯燥的東西上。
後來想想,實在是辜負了父親的一片心意。
“隻是想來陪一陪您,”她抿了抿唇,偏過臉,還是那副嬌俏的小女兒情態,“左右我要去了,往後相伴的日子更少,父親就不想我在跟前儘一儘孝心嗎?”
這話一出,梁帝又是心酸不已。
兩人又說了些家常話,大概就是關切一下沈頌齊的嫁妝預備得如何。
四周的氣氛也逐漸變得緩和,她藉機出聲:“周王固然犯下謀逆大罪,父親好歹也要看在楊夫人和寶慶妹妹的麵子上。她是和親齊國,弟弟卻因為勾結齊國探子廢為庶人,倘若傳出訊息去,寶慶又該如何自處呢?”
聞言,梁帝臉上的笑立刻淡了。
要說周王這事一出,最憤怒的就是他。
楊夫人是驚大於怒,生怕小兒子冇了性命;寶慶公主是又氣又恨,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麼這麼做;皇後等人則是冷眼旁觀,或許還有些驚訝。
隻有梁帝,是真真切切地難過。
所以他的憤怒來得更加洶湧。
沈頌齊彷彿冇有注意。
她放下了手中的墨錠,一邊奉上了一盞熱茶,這才徐徐解釋:“況且楊夫人侍奉父親多年,冇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卻隻能居於末位,連剛入宮的嬪妃也不能相比……長此以往,心中難免生出怨懟,也叫寶慶難以心安啊。”
“她敢?”
梁帝聲音更冷。
“說句不好聽的話,自家的醜事難道還要叫外人聽見嗎?”她微微一笑。
裡外勾結是叛國的大罪,不可能讓周王冇有懲罰。
但看寶慶公主的樣子,她寧可為了弟弟生生跪死,肯定影響到接下來的和議。
沈頌齊也就不能不站出來了。
麵對這個一向疼愛的女兒,梁帝多大的怨氣也不好發泄,隻哼笑說:“你還跟我辯上理了?”
但他也清楚,後者說得冇錯。
和議的確是當下最要緊的。
見到父親臉上微微有動容,沈頌齊又趁熱打鐵說:“和議這樣要緊的時候,兩邊都有人虎視眈眈。誰知道他們是不是有心為之,隻是周王實在冇腦子,竟真中了圈套!”
“這也是為寶慶想。”
她悵然地歎息一聲,臉上浮現出哀傷的神情。
“你倒心疼她。”梁帝斜瞥了她一眼。
又忽然問:“她跟你說什麼了?”
他很清楚沈頌齊的性子,要不是有什麼緣由,她是一定不會來管這件閒事的。
“她是來求了,隻是我冇見,我氣她糊塗!”
後者表情憤憤。
“——可是,寶慶那樣要強,卻肯為了這個弟弟折損麵子求我……”她忽然又軟了語氣,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訴梁帝。
“總歸是我妹妹,平日裡打打鬨鬨就算了,難道現在我還要給她冇臉?”
她慢慢替父親捶著痠痛的肩背:“說到底,要罰周王,總有千百萬個法子,何必非要讓寶慶心裡難受呢?等過了這日子,關起門來好好收拾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