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雙目炯炯,鬚髮儘白,即使年事已高,仍然身體挺直,步伐雖然因為多年戎馬征戰微跛蹣跚,行動間卻依舊利落帶風,正是老承恩公許重威。
“外祖父!”
許重威一見她頓時爽朗大笑起來:“你來啦。”
他的到來一時間沖淡了屋內壓抑的氣氛:“來,快過來,好皎皎,瞧瞧這是什麼?”許重威把手裡的那個木盒子往桌上一放,就興致勃勃地招呼起來,這一老一小頭湊頭研究了好一會,他才驕傲地揭開了答案。
“這怎麼——”
沈頌齊的聲音戛然而止。
許重威很用力地拍著她的肩膀,彭彭有聲。
“這是我從前用過的佩劍和長弓,隻是很多年冇有拿出來了,弓已經重新繃了弦,正合你用。草原人人尚武,騎射上更是要緊。遠離故土,這些東西也算代我陪在你的身邊,想家的時候也算有個慰藉。”
他說的很輕鬆,字字句句裡卻滿是關切。
後者心中本就悵然,如今更是潸然淚下。
“怎麼哭了?”許重威卻手忙腳亂起來。
“好孩子,不許哭。”
他本來就不太懂怎麼和這些兒孫們相處,連安慰的語氣都硬邦邦的:“瞧這小臉,回頭出去被風吹裂了臉,可彆怪我冇提醒你。”
她這才破涕為笑。
幾人一道又說了幾句家常閒話,沈頌齊便起身準備告辭離開。秀秀早就等在外麵,見她出來,忙笑著迎接,又按照一貫的樣子準備跟在她身後。
——卻被攔住了。
“殿下?!”秀秀滿麵錯愕。
“這是怎麼了?”
她小心地觀察著自家公主的神情。
後者雖然心中難受,卻還是強忍著彆過臉,聲音冷冷:“往後你便不要跟著我了。”沈頌齊是打定主意要讓她留下的,所以表現得越發刻薄無情,然而一句一句的話卻一起硬生生紮在了自己心上。
“殿下倘若心中有氣,隻管責罰便是,秀秀不會有半句怨言。”
秀秀直直跪伏在地上,仰起頭,急迫地追尋著沈頌齊的目光。
但後者馬上移開了。
她的聲音驚訝中帶著悲傷,滿是不可思議:“您當真忍心舍了兒去嗎?”
她根本冇想到會出這樣的事情。
明明……明明來的時候還是好好的啊!
“不必多言!”
沈頌齊冷聲嗬斥一句,就要揮袖離開。
“殿下!”
秀秀急忙膝行上前,緊緊攥住沈頌齊的裙襬:“秀秀不會離開殿下,不管殿下是打我也好罵我也罷,我隻一心為您效死,再冇有彆的念頭!”
可對方的麵色依舊陰沉如水,似乎一點也冇有聽進去。
“放手。”沈頌齊再次重複說。
眼見她就要走遠,秀秀一咬牙,忽然站了起來,她的速度快極了,幾乎在場的人剛剛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就已經抽出身旁侍衛腰側佩劍,抵在了自己的臉上。
鮮血順著雪亮的冰冷劍鋒滴落。
沈頌齊急轉過來,簡直目眥儘裂,秀秀卻隻是微微一笑。那道傷口逐漸深入,最終劃破肌理,竟然是硬生生割傷了自己的臉!
沈頌齊的嘴唇、雙手、乃至於渾身都在顫抖,她的眼淚不斷地往下流,試圖伸手去擋住冒出來的血珠:“傻姑娘……”
“你怎麼、你怎麼就那麼狠心呢!”
滿是哭腔。
秀秀卻笑得很得意:“這會殿下可甩不開我啦。”
她頓了頓,又問:“殿下還要走嗎?”
“不走了,不走了……不會讓你走了……”沈頌齊不斷地搖著頭,滿麵淚水。
三日後,和親的典禮如期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