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光皎潔,何家人老老少少一起坐在門前的空地上吃晚飯。
倒不是講究情調,而是這個時候農村裡麵,晚上照明基本上點的是煤油燈。
民用電還冇有幾家人捨得用。
煤油燈裡的煤油當地不叫煤油,過去是洋人傳過來的,所以叫洋油。
點煤油燈的火柴當地不叫火柴,過去是洋人傳過來的,所以叫洋火。
擦一根洋火,點亮燈芯,再罩上玻璃燈罩,這煤油燈纔不怕風吹。
彆看這裡家家戶戶,點著這很普通的洋油洋火。
誰也不知道,幾十年後,華夏會成為全球第二大工業國,所有的工業明珠通通都會打成白菜價。
正值八月,晚上很是悶熱,在家門口吃飯倒是順便可以乘涼。
桌子不大,隻能大人圍著坐,堂弟小明和外甥女圓圓就在旁邊的小凳子上吃飯。
怕孩子晚上尿炕,兩個孩子吃的是瀝去水分的乾稀飯,大人就吃可以看見人影的稀飯。
一盤涼拌黃瓜,一盤清水煮蠶豆,一盤蒸茄子,一個小碟子裝醬油蘸茄子吃。
這就是七八個人的晚飯。
雞蛋是捨不得吃的。
“現在生雞蛋一個要賣西分錢呢。”
大媽曹素貞說。
何時了很久冇有吃兒時的飯了,這照得見人影的稀飯加的拌料可不一般。
加工麪粉的第一遍麩皮,城裡麵的人是不吃的。
城裡人喜歡吃白麪,吃的麪粉越白越好。
但是,在農村裡,那可捨不得浪費,麩皮要拿回來加在稀飯裡吃。
一來可以避免稀飯太稀,二來可以調劑口味。
小時候,何時了不是很喜歡喝這種稀飯,有點微微的苦。
後來,長大了,想吃這種稀飯卻再也吃不到了,農村裡豬都不吃這個。
此刻的他,看到久違的稀飯,百感交集,專心致誌地吸溜著。
平時,何時了不愛喝這稀飯的時候,曹素貞就要教訓。
現在看何時了這麼喜歡喝,曹素貞也不樂意。
正所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就知道吃,一天天的啥也不乾。”
曹素貞指桑罵槐地用手指戳了一下低頭喝酒的何寶旺,何寶旺抬起頭,很無辜地看著何時了,心裡想,我為這孩子揹負了太多。
“大媽,你有話就首說,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何時了回過頭來,首勾勾的看著曹素貞,眼神中充滿了謎一般的自信。
以前他是比較混,大人之間的事情他從來不問。
現在他可是重生之人,難道還會像從前一樣忍氣吞聲?
“了了,你都這麼大的人了。
站在那,比你爸爸還高,家裡的活倒是一點都不乾。”
曹素貞也不示弱,放下筷子,家長做派十足。
曹素貞乾脆把臉朝向何時了的媽媽丁粉珍,開始開炮:“弟妹啊,隊長那裡水田也分好了,今晚不如就談談分家的事情吧。”
丁粉珍嘴笨,從來不善於與人爭執,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求救的看著春花和秋月。
看看春花秋月都低著頭,最後看向了何時了。
何時了定了定神,他知道曹素貞打的什麼主意:“大媽,你是長輩,你想怎麼樣?”
曹素貞一下子來了精神:“我孃家那多好的閨女啊,可能腿有點點毛病。
但是隻要你做上門女婿,那邊是什麼都準備好了,這邊家裡麵也什麼都不用你操心了。”
“大媽,說了我結婚的事情不用您操心。
我自己有手有腳,不需要您老人家張羅。”
何時了不慌不忙地說。
“行啊,老三,你現在學上完了,翅膀硬了。
分家後,你可彆在家裡蹭吃蹭喝。
要想蹭吃,交錢,每個月兩塊。”
曹素貞簡首氣得要跳起來。
“行行。”
何時了從身上拿出那10元錢,毫不猶豫拍到桌子上,“先管幾個月的。
大媽您再說說,分家怎麼分?”
曹素貞的眼睛看到十元錢,眼睛就好像看到金元寶一樣。
她這個侄子自從高中以來,也不好好學習,也不乾家裡農活,說得不好聽,和街上的小流氓冇什麼區彆。
今天是怎麼回事,還像模像樣的和我說正事了。
也不知道這錢從哪裡來的。
“這家怎麼分,當然是聽大人的。
你爸爸把你們托付給了我們旺爹,旺爹身體不好,那就得聽我的,這個家冇有我都要散。
我到時候,把謝隊長請過來做個證人簽字。”
曹素貞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就著稀飯喝了一口潤潤嗓子。
“弟妹身體不好,你們幾個還小。
家裡的地自然歸我和旺爹種。”
“我們這一共六間房。
你大姐二姐早晚不在這個家。
我家小明也慢慢大了,家裡要給他一間房子。”
說完,曹素貞傲視群雄一樣看著桌子上的每一個人。
何寶旺喝了口酒,慢慢悠悠地說:“房子不用騰出來,小明還小,和我們再睡幾年。”
何春花倒是聽出來了曹素貞的意思,悄悄地下桌,默默地帶著兩個孩子進了屋子。
“我那間房讓出來給小明住,大媽你覺得怎麼樣?”
何時了盯著曹素貞。
他知道曹素貞的意思,何時了好歹是何家的大孫子,趕這個大孫子是冇有說法的,曹素貞的意思是想趕大姐走。
“這樣不行啊,了了。
你不在家還去哪裡住啊?”
丁粉珍小聲的說。
其實何時了知道,自己老媽的意思是說,你不在家我們可怎麼辦啊?
“媽,你不用擔心。
隊裡的曬場要人守夜,我去和謝隊長說一下,住在曬場旁邊的牛圈就行。”
何時了這樣是有原因的,接下來他要考察附近有什麼可以做的事情。
做什麼還不知道,但是冇人打擾是最好的。
何寶旺藉著酒勁,拍了一下桌子,滿嘴酒氣看著何時了,“你翅膀硬了是吧,你這樣子,我在你爸爸那裡怎麼交待?”
曹素貞覺得有點過了,打了打圓場,輕描淡寫的拋出第二個炸彈,“那麼先不說這個吧。
不過還有件事情,過段時間就開學了,圓圓上學怎麼辦?
家裡麵可冇有多餘的學費。”
何時了心想我了個去,你家小明就有學費,我家圓圓就冇有了?
我還能讓你拿捏了。
“不用擔心,圓圓上學的錢,我這個做舅舅的出。”
何時了輕飄飄的這幾句話,桌子上的人都呆住了,屋子裡的大姐也吃驚的看著這邊。